关羽断后身陷死地,生死未卜。
而刘备率领的北上反扑主力,其归途绝非坦途,而是一条早已被精心编织的死亡之路。
此时的刘备,如同一头被夺去幼崽、急于返回巢穴舔舐伤口的受伤猛兽,焦躁、愤怒,却又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不安。
他渴望尽快回到下邳城下,哪怕那座城池已易主,他也要拼死一搏,夺回他的根基,救回家眷。
然而,他并不知道,他以为的归途,早已布满了远比淮水前线更加隐蔽和致命的陷阱。
他派出的先遣斥候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,便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踪。
偶尔有一两个侥幸带伤逃回的,也多是魂不附体,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林间的鬼魅箭矢和神出鬼没的敌人。
淮水支流旁,一片幽深的密林中,湿热的空气仿佛凝固。
一名并州军斥候什长,外号“山魈”,整个身体仿佛与身下古槐交错的枝桠融为一体。
他穿着浸染过草木汁液的哑光轻甲,靴底是特制的软鹿皮,轻触地面时,连一片枯叶都未曾惊动。
他透过浓密叶片的缝隙,目光如冰冷的刀锋,审视着下方溪流旁的动静。
两名刘备军的斥候正小心翼翼地蹚过及膝的浅滩,动作生涩,眼神里满是警惕与难以掩饰的不安。
他们粗糙的皮甲、磨损的环首刀,与“山魈”身上精良的复合弓、哑光的鳞甲形成了鲜明对比,如同业余猎户遇到了职业杀手。
“左你,右我。” “山魈”朝着侧翼乱石堆方向,用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。
潜伏在那里的伍长“夜枭”微微颔首,弓弦在无声中被三指缓缓拉开,稳如磐石。
“山魈”的动作宛如呼吸般自然,张弓、搭箭、瞄准,肌肉记忆取代了思考。“嗖——!”一声细微到极致的破空声,羽箭精准地穿过林木间狭小的空隙,瞬间没入右侧那名斥候的咽喉。
那斥候身体猛地一僵,眼中惊恐的光芒尚未完全绽放,便已黯淡,整个人软软地倒入溪水中,只激起一小圈迅速扩散的红色涟漪。
几乎在同一刹那,左侧斥候骇然转头,瞳孔中倒映出急速放大的黑点——“夜枭”的箭已至面前!
他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,箭镞便从眼眶贯入,穿透颅骨,将他带得向后仰倒。
“山魈”如一片羽毛般从树上滑落,无声无息。他迅速检查两具尸体,低语:“清理痕迹,搜走所有标识物。”
两人动作麻利,将尸体拖入茂密的灌木丛,用泥土和落叶仔细抹去血迹与脚印,仿佛这两人从未在此存在过。
“夜枭”一边用草叶擦拭箭镞上的血珠,一边低声道:“什长,这是今日清除的第三队了。敌军此刻,怕是已觉蹊跷,后续恐会加大兵力,变更路线。”
“还不够。” “山魈”的目光依旧锐利,扫视着周围幽深的林影,仿佛能看穿每一片树叶后的动静,“秦将军要的,不是让他们生疑,而是让他们彻底变成聋子、瞎子,困死在这方圆二十里内。传讯给将军,‘林间已肃清’,可以开始下一步的‘收网’了。”
并州军斥候营初期的猎杀,由“山魈”、“夜枭”这等精锐的什伍小队执行,如同精准的手术刀,冷静而高效地剔除着刘备军伸向外界的“触须”。
但随着时间推移,损失惨重的刘备军斥候也开始变得谨慎,他们不再分散行动,而是以五六人,甚至十余人为一队,彼此呼应,扩大搜索范围。
对此,斥候营的战术随即升级,从精准狙杀转向了战术性的围歼。
一处半废弃的村落,断壁残垣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。
一支刘备军的十人斥候队,在一位经验相对丰富的队率带领下,小心翼翼地进入村口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寂静,连鸟鸣声都消失了。
突然,前方村落中心传来一声战马受惊般的嘶鸣,紧接着,只见两名身着吕布军服色的骑兵,仓皇地从一间破屋后冲出,马背上似乎还驮着几个鼓鼓的皮囊和一卷竹简,看上去像是劫掠了重要物资或传递着紧急军情。
“追!他们人少!定是信使或溃兵!擒住他们,或能获知敌军动向!”刘备军斥候队率精神一振,多日来的压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。若能有所斩获,或许能挽回连日来的颓势。他立刻下令,十余骑催动战马,急追而去。
那两名吕布军骑兵看似慌乱,马术却极为精湛,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、恰好无法用弓箭精准射击的距离,一路将他们引向村外一片三面环丘、入口狭窄的干涸谷地。
就在刘备军斥候全部冲入谷地,试图包抄合围的瞬间——
“嘭!嘭!嘭!” 三声梆子响如同催命符,打破了山谷的寂静!
两侧土坡的枯草与乱石后,如同鬼魅般瞬间站起数十名弓弩手!
冰冷的箭镞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。
为首的,正是亲自在此设伏的斥候营统领,秦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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