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趟水走进屋里,水冰冷得让我牙齿打颤: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很清楚。”铁钳老杨用蟹钳指了指门板,“我们水鬼一族,在这城市的河道里住了几十年、几百年,甚至上千年。但现在,住不下去了。”
它用铁管敲了敲王座的扶手——一个生锈的氧气瓶,发出沉闷的回响:“河道污染太严重了。工业废水、生活污水、塑料垃圾、化工废料……你们活人把河道当垃圾桶,把我们水鬼当什么了?”
“所以你们就绑架我的员工?”我强压怒火。
“不是绑架,是‘暂扣抵押品’。”铁钳老杨纠正道,“根据《阴阳两界纠纷调解暂行条例》第三章第七条,当一方权益受到严重侵害且对方拒绝沟通时,受害方有权采取‘合理施压措施’。”
它从怀里掏出一本泡得发烂的小册子——封面上模糊能看出“阴阳条例”几个字,“你们活人政府有环保局,有河长制,但管过我们水鬼的死活吗?每年有多少水鬼因为水质恶化而魂飞魄散,你们统计过吗?”
我被问得一时语塞。
确实,我从来没想过水鬼也有“居住环境”问题。
苏晓在水鬼包围圈里朝我喊:“老板!它们刚才给我看了‘证据’!河道下面……情况真的很糟!”
铁钳老杨用蟹钳做了个手势,两个水鬼抬上来一个铁皮箱子。箱子打开,里面是一堆用塑料袋封好的“样品”:发黑的淤泥、变异的鱼尸、长着三只眼睛的青蛙、甚至还有半截泡得不成人形的人类残骸。
“这是从下游三公里处的河床挖出来的。”铁钳老杨的声音充满悲愤,“那个位置,二十年前还是我们清河联盟的‘聚义厅’,上百水鬼在那里栖息。现在呢?变成了毒泥坑,住在那里的小王、老李、阿芳……全都没了。”
它用铁管重重敲击王座:“我们找过活人!写过信!托过梦!甚至有几个兄弟冒险在活人面前显形,结果呢?不是被当成疯子,就是被吓得报警。没人听我们的诉求!”
水鬼群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。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水鬼哭道:“我家的贝壳小屋……被垃圾埋掉了……爸爸去找新家,再也没回来……”
气氛凝重起来。
艾琳上前一步:“杨先生,我理解你们的诉求。但用这种方式——”
“不用这种方式,用什么方式?”铁钳老杨打断她,“你们活人有媒体,有网络,能上访能投诉。我们水鬼呢?死了连户口都注销了,谁管我们?”
它站起来——或者说,从王座上漂浮起来。蟹钳指向窗外:“城南老码头,子时之前。我们请了媒体。”
“媒体?”我一愣,“什么媒体?”
“《阴间日报》、《鬼话连篇》电台、‘黄泉路’直播平台……能请的都请了。”铁钳老杨说,“我们要开一个发布会,向阴阳两界公开我们的诉求。而你,陈无恙先生,作为近来在鬼界声名鹊起的‘阴阳协调员’,我们需要你当中间人。”
它顿了顿,补充道:“当然,你可以拒绝。但你这些员工……就得在咱们联盟‘做客’一段时间了。毕竟,你们事务所的污水,也是直接排进河道的。”
我看向苏晓他们。
水鬼的包围圈正在缩小,某种粘稠的黑色水藻从水底蔓延上来,缠绕在鬼员工们的脚踝上。那些水藻似乎能吸收阴气,苏晓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。
“子时,老码头。”我说,“我会去。但在这之前,放开我的员工。”
铁钳老杨盯着我看了几秒,蟹钳一挥:“松绑。”
水藻退去,包围圈散开。苏晓立刻飘到我身边,低声道:“老板,它们来的时候很有组织,不是普通闹事。而且……我在它们身上感受到了‘契约’的力量。”
“契约?”
“类似主仆契约,但更松散。”苏晓说,“所有水鬼的灵魂深处,都有同一个印记。它们是被某个更强大的存在‘组织’起来的。”
我心头一凛。
也就是说,铁钳老杨可能也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。
“对了,”铁钳老杨正准备带着水鬼大军撤退,突然回头,“来参加发布会的话,记得带‘诚意’。”
“什么诚意?”
“清单在这儿。”它扔过来一个泡烂的笔记本。
我接住翻开,里面用歪扭字迹列着长长一串:
1. 三年内完成城南河道清淤治理,水质达到Ⅲ类标准。
2. 在河道沿岸设立‘水鬼专用警示牌’,提醒活人勿乱扔垃圾。
3. 每月初一、十五,向河道投放‘供奉品’(要求:新鲜水果、糕点、酒水)。
4. 建立‘水鬼-活人联合环保监督队’,我方出五名代表。
5. 赔偿因污染导致的‘水鬼居住环境损失费’,共计——
我看到最后一项的数字,眼皮跳了跳。
“八千万?”我抬头,“你们要冥币还是人民币?”
“都要。”铁钳老杨理直气壮,“冥币用于修缮水下住所,人民币用于雇佣活人律师、环保顾问,以及支付媒体宣传费。我们查过了,这个数额是根据《环境保护法》和《鬼权保障条例》计算出来的合理诉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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