籍帖、过所……
欢喜之余,齐彯有些恍惚,隐约感觉此情、此景似曾相识。
好像早些时候,他就已拿到这两封文书。
是谁?
谁给过他这些!
一着急,真相就在心尖,呼之欲出。
他满怀惶遽,不由捏紧指间薄纸。
下一瞬,指尖的温度急剧流失,齐彯讶然垂首。
看到手里的白纸黑字似冰雪般消融,顷刻间消失不见,惊恐地睁大了眼。
“雪、化了吗?”齐彯紧抿的唇动了下,迟疑着嗫嚅。
心尖泛着丝痒,接住一瓣不会融化的雪,想要看看它的形状,却怎么也看不出。
他记得,来时天寒地冻,沾染一身风雪,又兼暗夜苍茫……
怎会有微温的残阳夕照洒落指间?
不!
它还在坠。
漫山遍野……
记忆与眼前,究竟孰真孰假?
他到底身在何处?
齐彯想不通,焦急转身想问冯骆明,“秋日的营陵会落雪吗?”
却见,檀袍少年纵身一跃,跌碎了山河。
假象破裂后,眼前彻底陷入漆黑。
流淌的意识也逐渐朦胧。
纷繁思绪遽然收止,身体的知觉却在缓慢恢复。
陷入昏睡前,为与倦意对抗,维持脑际的清醒,齐彯将十指按在了雪上。
此时已被轻雪盖住。
指尖绵延不绝的寒意钻心,这种感受酷似他在幻梦中所感。
周遭的风还在咆哮,撞进夹棉的衣袍,尖冷刺骨。
一点一点带走身上的暖意。
终于,他打了个冷颤醒转过来。
入眼还是飘雪的荒夜。
两手长久卧于冰雪之中,业已僵麻冰凉。
心知不能就这样任由冰雪掩埋,齐彯咬咬牙缩回发木的手,窝在颔下襟口焐着,顺势缓缓舒展开腿脚。
“喀嚓、喀嚓……”
杂乱无章的风雪声中掺进几声规律的细响。
极轻,极微,也足以令焦灼等待的齐彯草木皆兵。
然他转念又想——
此地乃南旻、渠夜与卑狄三国分界。
远近荒无人烟,稽洛山一脉的群峦,小峰绵延,时有野兽出没。
晌午起,落的雪就没停过,应当不会有人在这时候冒着风雪夜攀荒山。
那么……是邱溯明回来了吗?
略思忖得几分道理,齐彯辄又回惊作喜,顾不得怕冷,翻身朝四周张望。
凛风呼啸穿林,簌簌雪落,只不见人影。
忽而推来阵疾风,晃出道黑影挡住齐彯视线,骇得他心头一刹猛颤。
等待数息,不见有旁的动静,他不由屏住呼吸,抬头去看。
适逢来人摘落风帽,露出半张脸来——
觉出黏在身上打量的视线,邱溯明解下披风,边抖着上头的雪粒,道:“叫你藏好等我,怎么躲在风头?”
听见是他,齐彯绷起的心神一松,忙又问道:“怎样?可找见冯将军下落?”
邱溯明轻点颌角,抖开披风勾系在枝杈上,将将挡住北面刮卷来的风雪,屈膝在齐彯侧旁蹲坐。
“羌人把他关进了牙帐后头的营窟,是依照山势挖开山体凿出的营垒。
“山石坚牢难摧,非从建筑之时留下的通道不得进出。
“姑且不知营窟里面是何光景,不过,入口处把守的兵卒不少。
“即便有法子混进去,想从里间带出人来也是难事。”
他边说,边撅了段干枝,刮去靴子上踏来的雪。
“既筑了营窟,想必他们驻在此处也有些时日,渠夜果真是蓄谋已久。”
虎视眈眈,其欲逐逐。
齐彯不禁忧心忡忡。
既讶于羌人垂涎之久,又深忧冯骆明的处境。
他埋头思索着,沉吟道:“牙帐乃军中主将所在,夜里在附近巡哨的人数定不会少,营窟入口还有重兵把守,想不打草惊蛇也难……”
想到冯骆明此时或许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,他握掌成拳。
救人的念头愈发坚定。
“再难、也要救人!”
齐彯磨紧后槽牙,中心怅怅,“该怎样从营窟里把人给带出来呢?”
漏夜更残,可一想到待会儿要做些什么,谁也不觉得困。
“……我有个主意。”
邱溯明眸光映雪,不紧不慢地说。
闻言,齐彯低垂的脑袋竖起,眼巴巴地望向他,催问道:“什么主意?”
邱溯明刮干净鞋底,丢开枯枝,拍着手道:“当然是,你我合力去救人咯!”
“我能帮上忙?”齐彯反手指着鼻子问。
但见少年郑重颔首,一手搭在他肩头,轻轻捏按了下。
目光坚定地说:“非你不可。”
齐彯倒抽了口冷气,将信将疑道:“我到底该做些什么?”
“欸,别着急呀,听我慢慢跟你说。”
邱溯明按在齐彯肩上的手掌轻拍几下,顺势将人扯过来些。
“方才我摸进羌人的营垒,兜了好些圈子,才看出些门道,你猜,我发现了什么?”
齐彯眼珠转了转,实在想不出,便只好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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