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二人都是县廷杂役,与守城门的卞五不甚相熟。
盖因卞五曾救过县丞家的小郎君,颇得严玦赏识,要紧差事多交托与他去办。
故卞五虽是守城的门卒,倒也能时常出入县廷。
久之,县廷中人就算从未与他打过照面,见到他这一口白牙也能认出人来。
见卞五发怒,二人慌忙转动铰链,铁桦木制成的悬门缓缓升吊。
从铰链刺耳的摩擦声不难听出,这块门板极厚极重,堪比城楼防御所用。
下一瞬,缓慢开启的门缝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,夹在铰链的摩擦声里,将门外来人的目光吸引到敞开的厢房门前。
只见一溜四五个皂衣吏围堵在厢房门口。
里头的人连门槛都跨不出,似是受够了憋屈,正大动肝火立在门内冲外叫嚷。
“我等是宛陵公主的部曲,奉殿下之命,在此看守杀害驸马的贼獠。”
“泰伦县丞算个什么鸟玩意,敢情也拿我们当囚犯看押!”
“哦——我知道了,莫不是那姓严的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害怕驸马发现,揭他的短,就先下手为强,唆使这帮刁民袭击驸马,啊?”
县廷的吏人得了严玦吩咐,又看在对方是公主派来的份上。
即便日日听在耳里的骂都不重样,可还得忍耐着不满赔笑脸,低声下气拿出敬重的模样伺候他们。
泥人尚有三分火气。
皂衣里有人捺不住气,出言回击说:“姓裴的,劝你别太猖狂!”
“咱泰伦的兄弟为了护卫你们,盈月不得归家,成日成夜地守在这里,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上。
“好吃好喝地供着,还要成日听你们的羞辱谩骂,真当咱都是泥团捏的不成!”
门里裴姓的部曲不肯落在下风,继续怒斥:“护卫……你们这……这、这也好意思叫护卫?
“不让我们走出这里半步,就连给殿下传书,也得经由你们的手往外递送。
“这是护卫?有这么护卫的吗?
“我看分明就是有人做贼心虚,生怕被咱们察觉出端倪禀报给公主,叫你们吃不着好果子!”
眼看自家好心好意都被人当作了歹心恶意,门外又有人忍不住气忿。
回怼说:“裴队率!若不是县丞有意庇护,劳动咱县廷的弟兄受累,你以为此刻你还有命站在这里鬼叫吗?
“放你们出去招摇……哎呀,呵,怕是同你那些个兄弟早就过了头七喽。
“好言难劝该死的鬼,咱们还拦着做甚……”
“童虎——”
卞五偷瞧一眼苏问世,大步流星上前呵斥。
“你个夯货!青天白日的,胡吣些什么狗屁!”
几日没来训话,这起子蠢材益发沉不住气来。
也不晓得急怒之言被那安平王听去多少。
卞五心内不知把童虎几人骂了多少遍,还得咧嘴赔笑去安抚公主的部曲。
所幸争吵的双方见一群人气势汹汹走来,身形步法都是练家子才有的干练挺拔,不约而同哑声熄火。
苏问世停步,望向屋内一脸戒备的白袍汉子。
朗声道:“路途颠簸,累何家令受苦了。”
这时,身后一人掀开斗篷的风帽,趱上前来作揖,“安平王言重,事关公主家事,小臣责无旁贷。”
门内汉子认出熟识,面上一喜,笑嘻嘻抱拳唤了声“家令”。
想起方才情急之下言行莽撞,坏了府里规矩,自觉惭愧,立即垂下头来。
“替驸马报仇雪恨要紧,还请家令襄助本王。”
苏问世转身,目光扫视院中其余门窗紧闭的厢房。
“诺。”
何适欠身又行拜礼,这才抬首看向门框里负责带队羁押佃客的部曲。
“裴怡,公主在府里等候这些时,也不见你递封书信回去,我且问你,可审出什么有用的来?”
裴怡心道不好,抬头飞快瞥了眼何适铁青的脸色,暂时不敢替自己辩解,忙将此行收获道出。
“当日,卑职带人随云家郎君赶来泰伦,持械袭击驸马的佃客王二已死。”
“动手之人死了?”张宿失声惊呼,暗忖此事水深。
“那王二失手害死了人,过后得知被他杀害的是泰伦新任县令云异,又是宛陵公主的驸马,当即吓得半身不遂,夜里头爬下地,解了绔腰带穿进铺首衔环,将自己活活缢死。”
“尸身呢,可有勘验过?”
“我们赶到王二家里,他妻儿担心受牵累,将其停灵家中,未敢发丧。
“卑职亲自监看咱们从西郡带来的令史勘验王二尸身,据死状推断其确系缢死。
“不过,还在他的臂膀跟后颈。发现了几处可疑的瘀伤,具体位置可参阅‘尸格’详述。”
“除了主犯王二,其他人都还活着?”
“云家郎君回西郡后,卑职请泰伦县丞随行,挨家挨户把当时在场闹事的佃客,除王二外,共计二十二人全部捉拿。”
“问出主使不曾?”
裴怡摇头,道:“他们都跟串好了口供似的,一个个都说不识得驸马,听见人说县廷来了人要丈量土地,清点豪族佃客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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