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,练栖寒一人一骑,于乱军之中,斩下蒲陆皇帝的外甥斛律利之首级。
敌军锐气顿挫,连连败退,直至退回白狼河西。
这一战,龙南军歼敌九千众。
敌军过河,练栖寒犹陈兵三万于白狼河东。
至来年春暖,河冰消融,方才回撤山南归营。
此战过后,西北边陲无人不识龙南军主帅练栖寒的燕鸿刀。
沈秋纬看得很透彻,战事不起,练栖寒与她身后十四万龙南军足以保北境数载太平。
可是之后呢?
群狼环伺,终有一日,战火会在南旻的土地上重新燃起……
齐彯想得入神,心里紧张,后背也跟着洇湿了冷汗。
夜风穿堂,吹透春衫薄。
齐彯回过神来,三人已行到游廊尽头。
穿过海棠门,视野顿时开阔。
花木中央,四角悬灯的花厅愈发显眼。
厅上摆开席面,一袭素衫端坐在朦胧灯火里。
此情此景,齐彯莫名觉得熟悉。
细想却是入府那日,他也是在花厅上见的沈秋纬,胡思乱想后的心神渐也放松许多。
檐下风灯晃荡,映出周全眸中一片澹然。
“虽然先前有诸多误会,殿下仍然认为齐阿兄是可信之人,待会儿见了先生,还请阿兄推诚布公,不要有所隐瞒才好。”
意味深地长嘱了句后,他大步走上花厅,同厅上久候的人简单交谈着。
“他在警告你哦!”
邱溯明从后绕出,语气笃定。
齐彯闻声扭头,正瞧见他额角伤处已青得发紫,还一本正经地皱起眉,同自己分析周全话里深意。
猛然间回过味来,这伤似乎也没有他形容的那么严重。
“是提醒呐。”
齐彯轻摇着头浅叹一息,举步走向花厅。
“齐长史。”
厅外听候差遣的侍从见他过来,躬身垂首见礼。
是以,齐彯领着邱溯明来到厅上时,冷不丁撞上沈秋纬循声投来的视线。
明明等了很久,他却从那双眼里看不到丝毫不耐烦的怨急,反而有种久违的亲切。
不知是不是错觉,在看到他之后,沈秋纬周身的气势柔和了许多。
就像……
家中溺爱晚辈的长者终于等到了归家的顽童。
齐彯忽然有些想念在乐安牧宅里的时光。
每当他散学归来时,钱管事都备好了晡食,在前厅陪着牧尘子说话。
见到他的身影,二人眼中同时亮起光。
便是那么一点光,叫他不惧死生也要来上京里头搏上一搏。
“来了。”
沈秋纬主动招呼道,“过来坐吧。”
平常而热切的口吻催生出齐彯心底歉疚。
他并不急着入席,先执晚辈礼,解释道:“适才有事耽搁,叫典府久等了。”
沈秋纬再度抬手,邀他落座,方在对面坐下。
邱溯明抱臂打量了下,于是跟着坐在齐彯侧旁。
沈秋纬极重礼法,主从同座实在失礼。
就是周全,此刻也执了弟子礼,侍立在旁。
所以见邱溯明大大咧咧坐下,周全惊瞪双眼。
当即斥道:“先生邀齐阿兄共进晡食,你是齐阿兄的随从,怎可同桌而食,还不快退下!”
邱溯明乜斜着眼瞧他,不客气地反唇相讥:“我又没签卖身契,算哪门子的仆从?”
周全还想辩,被沈秋纬拦住,“去叫人添两副碗箸来,你也同坐。”
令他想不到的是,沈秋纬不光没有动怒,甚至还默许了邱溯明的举动。
周全不好继续纠结,应了声“是”,转身离开。
“方才,你们是在府里找金三?”
齐彯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他不在府中。”沈秋纬继续说,“实不相瞒,自从邱少侠留在王府,金三心怀旧怨,屡次动手生事,我也再三告诫过……”
他说着,便要挽起袖来斟酒。
周全转头回来看见,抢步上前提壶代劳。
“他不肯听,这次险些伤到邱少侠,沈某代他向二位赔罪了。”
沈秋纬举杯祝酒,“殿下在外,沈某亦不敢越俎代庖,权且将他遣去城外别院看护,待殿下回来再行发落。”
恐齐彯以为沈秋纬存心偏袒,周全急忙补充道:“方才那处旧院你们也看到了,先生担心屋瓦漏雨淋坏书简,特意请伯鱼兄长在外头新置一处宅院,今日才罚老金领了部曲过去布置,择日迁居,他也不用回府里了。”
沈秋纬尽饮杯酒,叹息道:“金三少时遭遇变故,亲人猝然离世,痍伤在心,其后困顿江湖,饱尝艰辛才得遇殿下。
“世道凉薄,人心难测,他只认殿下。
“邱少侠前番行刺殿下得以身退,他自以为未尽护卫之责,也因此记恨邱少侠对殿下的杀心,这才心存偏念,行差踏错。
“王、李、崔、韦、杜五姓,乃随昊帝南渡的浦北望族,立国之初也曾煊赫一时,今却孑遗寥寥。
“府里这几位是殿下的贵客,怠慢不得,在殿下挑选出合适的护卫人选之前,伯鱼也在别院守着,他会看着老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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