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日,书阿姊原在鹤亭赴雀城公主与张氏子的喜宴。
“信国公夫人江氏,性情和婉,少时被先皇后选入宫中给几位公主伴读。
“雀城公主年最幼,多得江氏照拂,对其很是依赖。
“虽相处日短,亦视其为亲姊一般。
“当年江夫人怀胎十月,将要临盆之际,信国公还在稽洛山以东同渠夜的羌人作战。
“稽阳骑是信国公一手操练出来的,武备精良,个个都骁勇善战。
“羌人蛮子见打不过稽阳骑,便想出阴招。
“他们派细作潜入上京,意图掳走江夫人,拿她们母子的性命威胁信国公。
“谁知竟真叫他们得了手。
“江夫人被渠夜细作带出上京,途中颠簸动了胎气,在一户山民家中拼死诞下书阿姊。
“信国公闻讯追来,细作以她们母女性命相胁,意图逼迫信国公就范。
“东川江氏风骨超拔,江夫人也是外柔内刚,她以身挡刀,跟歹人同归于尽,给信国公创造时机救回襁褓中的书阿姊。
“江夫人仙逝后,信国公率稽阳骑逼退羌人,将稽洛山全境收入南旻,而后挂印卸甲,回上京专心抚育书阿姊。
“书阿姊幼年失恃,雀城公主出嫁前时常接她入宫照看。
“那日书阿姊去鹤亭,本是代亡母观礼雀城公主出降。
“怎料昏礼未成,陛下遣人持令昭告,废止公主与张氏子的婚约。
“张氏子风神轩举,与雀城公主本就两情相悦。
“书阿姊气不过他二人良缘受阻,手捏乌索鞭再三盘问传令的中官,才知此事的罪魁是那自作多情的卑狄质子。
“卑狄质子六岁入上京为质,陛下开恩许他入太学,与皇子公主同习我南旻礼法,没想到竟养出个白眼狼来。
“那厮与他兄长卑狄王合谋,假言献地求娶公主,哄得陛下放质子还国,生生拆了桩好姻缘,还使得雀城公主沦为列国笑谈。
“伯鱼兄长便是那时,随同卑狄使团入上京接质子还国的,尽管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,可书阿姊知晓他的身份后还是恨得牙痒。
“若说书阿姊最恨渠夜的羌人蛮子,第二恨的,便是卑狄那伙过河拆桥的小人,切记,以后少在书阿姊面前提这二者,否则……”
周全颇为无奈地摊开两手,“鞭子管够。”
齐彯才要开口,便听邱溯明一脸不可置信地驳道:“卑狄区区藩属小国,你们南旻皇帝老糊涂啦,怎么还能被他们给骗了!”
“低声些,别叫先生听见。”
周全把嗓音压得更低。
解释道:“卑狄简氏若不是得昊帝裂土封疆,未必能苟延残喘至今,目今他们长袖善舞,一边奴颜婢膝拿着陛下的封赏,转脸又同北谌,还有那些羌人眉来眼去,养虎为患呐!”
“这样可恶的白眼狼,南旻皇帝不趁早打杀了,还留他做甚!”
“我的邱少侠呀,你可知打仗需耗多少钱粮啊?”
周全急得跳脚,“眼下龙南军和稽阳骑的军费供给都有限度,民赋里扣除军费和百官俸禄,还能剩下多少……遑论现今收缴的民赋比之过往,不知缩减了多少。
“从前渠夜来犯,稽阳骑忙着抵御羌人蛮子,卑狄王瞧得眼热,非但不来帮忙还趁机裹乱,想从中捞些好处。
“那时候典客署有位行人通晓羌人语,自荐出使卑狄镇抚,当廷用纯熟流利的羌人语,诵出简氏十五位卑狄王受封时,跪于稽洛山前立誓忠于宗主南旻的誓言,辞令慷慨,摧肝裂胆。
“接着细数他们掩耳盗铃的蠢行败相,进而严厉敲打一番,震慑住卑狄蠢蠢欲动的反心十数载。”
国之危急,前辈挺身而出的孤勇着实令人敬佩。
齐彯心中还是不解,“有质子在上京,卑狄王行事竟没有顾忌了吗?”
“嗐,老卑狄王子嗣多着呢,也不差这一个,倒是新王继位,为堵悠悠众口,非得演出兄友弟恭的戏码,设法捞回做质子的兄弟。”
明白其中关窍,齐彯不免担忧起来,“质子还国,卑狄王早就没了顾忌,北边羌人一有动静,他们早晚要闹起来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……”
说到此处,周全亦是心忧不已,怅叹一声。
倒是邱溯明一脸淡然,慰言二人道:“这是皇帝和文官武将们该管的,光你们二人忧心也不济事啊,何苦自寻烦恼呢。”
作为旁观者,他的话很是中肯。
周全没有反驳,经他提醒想起一人来,忽的亮起眸光。
“好在咱们有定西侯。先生曾以陛下拒与北谌共灭须句的用意考我,我说,是因陛下修道不争。
“先生以为不然,他道,攻伐之事所耗甚巨,须句分利未必足以敷我征远之出。
“且此战组军需从龙南、稽阳两处调兵,其时师宿、渠夜便能有机可乘,纵得须句之半也难抵这两处的消耗,所以,不战才是上选。
“战事不起,练大将军的名号足抵千军万马。”
在清溪村时,齐彯也听人提过龙南军统帅练栖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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