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初五,端阳。
紫禁城太和殿前的铜鹤在晨光中泛着暗青,丹陛下的文武百官依序而立,手中笏板如林。楚宁立在文官队列末尾,五品官服的青缎在日光下略显暗淡,但所有目光——明的暗的——都聚在她身上。十日前地窟生还,五日前御前显异,如今又获准随驾南巡,这位“宁大人”已成朝野最大的谜。
“皇上驾到——”
康熙在梁九功搀扶下登上龙椅,面色依旧憔悴,但今日强撑精神,目光扫过众臣时,在楚宁身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“江南织造局今年呈报,江宁、苏州、杭州三地丝价腾贵,民间有怨。”康熙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朕决意南巡,一则体察民情,二则督察河工。着太子监国,直郡王、四阿哥、八阿哥随驾。另……”
他顿了顿:“文渊阁侍读学士宁楚,精通格物,熟知民情,特命随行参赞。”
殿内一阵低哗。南巡随驾名单向来是权力风向标,太子留守京城看似尊荣,实则是被撇出了核心圈子;直郡王、四爷、八爷这三位最有实力的皇子随行,意味深远;而楚宁这个汉女官员的加入,更让许多老臣眉头紧锁。
“皇上!”都察院左都御史出列,“宁大人虽才学出众,然终是女流,随驾南巡恐惹非议。且近日京城多有传言,说宁大人身负妖异……”
“妖异?”康熙打断他,眼神骤冷,“李御史是说,朕老眼昏花,连忠奸都辨不清了?”
“臣不敢!”李御史跪地,“只是人言可畏……”
“那就让他们畏。”康熙起身,明黄龙袍无风自动,“传朕旨意:南巡途中,宁卿所言即朕意,江南各省官员需全力配合。若有怠慢、阻挠、或散布流言者——”
他目光如刀,扫过全场:“斩立决。”
死寂。连呼吸声都压低了。
楚宁伏地叩首:“臣……领旨谢恩。”指甲却掐进掌心。皇上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——给她无上权柄,也给她树起无数死敌。南巡之路,注定步步杀机。
退朝时,胤禛从她身边走过,低语一句:“未时,老地方。”
“老地方”是四爷府后园的一处水榭,三面临水,仅一条曲桥相通,说话最是安全。楚宁到时,胤禛已坐在石桌旁煮茶,十三阿哥胤祥也在,正摆弄着一架新得的西洋千里镜。
“宁姐姐!”胤祥见她,眼睛一亮,随即又担忧道,“朝上那些老顽固的话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十三爷说笑了。”楚宁落座,“臣在意的不是非议,是江南的局。”
胤禛推过一杯茶:“江南的局,本王已理清七分。秘社残党以古塔为据点,塔下有他们经营数十年的密室,太子咒引必在其中。但——”
他展开一卷江南舆图,指尖点在三处:“难点有三:其一,江南古塔不下百座,有铜铃的也有三十余座,需精准定位;其二,秘社既敢引你南下,必有天罗地网,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;其三……”
他看向楚宁:“你体内的龙脉能量,在南下途中恐成变数。江南水网密布,龙脉走势与北方迥异,若能量失控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楚宁沉默饮茶。茶是雨前龙井,清香中带苦,恰如此刻心境。
“学生有三策。”她放下茶杯,“上策: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。明面上我随圣驾南巡,大张旗鼓查访古塔,吸引秘社注意。暗地里,派一支精锐先行,由熟悉江南地形之人带领,暗中搜寻真正据点。”
“谁可担此任?”胤祥问。
“方承志。”楚宁道,“他是徽州人,对江南了如指掌,且身世特殊,或能感应到咒引所在。”
胤禛点头:“中策呢?”
“中策:以身为饵,请君入瓮。”楚宁指尖划过舆图上几处险要,“秘社既要‘引我南下’,必会在途中设伏。我可故意露出破绽,诱他们出手,擒获活口,顺藤摸瓜。”
“太险。”胤祥反对,“宁姐姐如今是众矢之的,万一……”
“所以需要下策。”楚宁抬眼,“下策:釜底抽薪,直捣黄龙。不必等秘社出手,我借南巡之名,调集江南驻军,以剿匪为由,将三十余座古塔一一搜查。但此举动静太大,恐打草惊蛇,逼秘社狗急跳墙,毁掉咒引。”
三策各有优劣。胤禛沉吟良久:“可三策并行。”
楚宁与胤祥皆看向他。
“明面上,你随圣驾,大张旗鼓查塔,此为‘阳棋’。”胤禛在图上勾画,“暗地里,方承志带粘杆处精锐先行暗查,此为‘阴棋’。至于以身为饵……”
他看向楚宁:“不必你亲自犯险。本王找一女子,易容成你的模样,乘另一路车驾,走险要路线。若秘社上钩,便收网;若不上钩,也无损失。”
“替身?”楚宁蹙眉,“秘社既知我身负龙脉,普通易容恐怕……”
“不是普通易容。”胤禛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,“这是前明锦衣卫‘千面狐’的遗物,戴之可改换周身气息。配合高明易容术,纵是亲近之人也难辨真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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