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三十九年四月初一，圣驾回銮。
紫禁城午门前的石砖被春雨洗得发亮，仪仗卤簿从正阳门一直排到乾清宫。百姓跪满御道两侧，山呼万岁声如潮涌。但楚宁坐在礼部安排的青帷小轿里，掀帘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：那些跪拜的人群中，夹杂着不少目光闪烁的便衣探子；街角茶馆二楼，有人用单筒镜窥视着车驾；甚至轿夫换肩时，她都能感到有人暗中打量她的轿帘。
她如今是“文渊阁侍读学士”，正五品衔，以女子之身入朝参政，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例。朝中已有御史联名上疏，斥“牝鸡司晨，国将不国”。康熙留中不发，但压力可想而知。
轿子在东华门外停下。楚宁下轿，出示康熙亲赐的白龙佩，守门侍卫肃然放行。她今日要去的地方不是文渊阁，而是——钦天监。
钦天监在皇城东南角，紧邻观象台。朱漆大门内，古柏参天，庭院深深。主簿是个姓杨的老学究，见到楚宁时面色古怪，既不敢得罪这位皇上眼前的红人，又显然不喜女子踏入这“窥天之所”。
“宁大人，”杨主簿躬身，“皇上已传谕，监中所有档案任您查阅。只是……”他迟疑道，“汤若望大人的遗物，自康熙五年他病故后便封存于后库，锁钥由监正亲自掌管。可监正徐大人前日告病，至今未归。”
这么巧？楚宁不动声色：“汤大人当年的助手、学生，可还有在世的？”
“有一位刘同勋刘大人，是汤大人的关门弟子，现任春官正。只是……”杨主簿声音更低，“刘大人三年前中风，口不能言，手不能书，如今在帽儿胡同老宅休养。”
线索全断了。楚宁心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。她目光扫过庭院，忽然指向西侧一座两层小楼：“那是什么地方？”
“那是‘璇玑堂’，存放历代浑仪、简仪图纸及观测记录。”杨主簿道，“不过自南怀仁大人去世后，已少有人去。”
“我去看看。”
璇玑堂内尘埃满布，木架上堆满卷轴，空气中有陈年纸墨与霉味混合的气息。楚宁让杨主簿在外等候，只带袁承志入内。她逐架查看，终于在最里侧的角落里，发现一只蒙尘的铁皮箱，箱上烙着拉丁文缩写：A.S.（Adam Schall，汤若望的拉丁名）。
“就是它。”楚宁示意袁承志开箱。锁已锈死，袁承志用短刀撬开，箱内是厚厚一叠手稿，最上方有封信，信封上写着汉字：“致后世解谜者”。
楚宁展开信纸。是汤若望的笔迹，但字迹颤抖，显是病重时所书：
见信者如晤：
老朽自知不久人世。一生最大之憾，非传教未竟，非历法之争，乃……参与“星命计划”。
顺治十五年，世祖皇帝召老朽入宫，示一异石，言乃天降。石中有奇力，可窥时空。世祖欲以此石召“异世之人”，救华夏劫难。
老朽初以为妄，然以西洋仪器测之，石中确有非此世之物。遂助世祖建“星命井”，布“召唤之阵”。
然此术逆天，需以龙气为引，阳寿为柴。世祖崩前，强启三次，皆败。所召之人或疯或死，最长者仅活三月。
老朽晚年始悟：此非救人，乃造孽。
故毁大部分记录，仅留此信。
若后世真有“星落者”至，且神智清明，请代老朽向彼致歉。
另：星命井之秘，在井底第九层。钥匙分三，其一在浑天仪，其二在……
信至此，墨迹被水渍晕开，关键处模糊。
楚宁手一颤。汤若望的忏悔信证实了她的猜测：顺治皇帝确实在主动“召唤”穿越者，而且失败了至少三次，那些被召唤者都死了。
“姑娘，”袁承志低声道，“这‘星命井’……”
“在观星台地下。”楚宁想起羊皮纸上的简图，“信上说钥匙分三，我们已得其二。第三把……”她看向晕开的墨迹，“恐怕就在井底第九层。”
需要先有钥匙才能下井，而第三把钥匙在井底——这是死循环。
除非……汤若望留下了别的线索。
楚宁快速翻阅箱中其他手稿。大多是天文观测记录、历法计算，还有与南怀仁、徐日昇等传教士的通信。但在最底层，她发现了一本薄薄的羊皮册子，封面无字，内页却画满了复杂的几何图形，旁注拉丁文与满文对照。
“这是……”楚宁细看那些图形，心跳骤然加快。
是星命井的结构图！从地面到井底九层，每层的机关、通道、暗门，标注得清清楚楚。第三把钥匙的位置也赫然在目——不在井底，而在……
“第四层‘星枢室’的顶壁暗格中。”楚宁指着图上一个小红点，“汤若望玩了文字游戏。他说‘钥匙分三，其一在浑天仪，其二在……’，这省略号不是墨迹晕开，是他故意不写。真正的位置，留在这图里。”
袁承志凑近细看：“可这井……如何进入？观星台地面并无入口。”
“入口不在观星台。”楚宁翻到最后一页，那里画着紫禁城的简图，一条虚线从钦天监后院古井，一直延伸到观星台地底，“是从这里下去，通过地下暗河，抵达星命井第一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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