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山松涛如海,晨雾在林间缠绕成乳白色的纱。楚宁四人沿着猎道疾行,脚下腐叶沙沙作响,每一步都溅起陈年松针的潮湿气息。袁承志的伤口草草包扎,血色已渗过布条,但他步伐依旧稳健,左手始终按在剑柄上。
“前方三里就是锐健营哨卡。”李灼压低声音,指着雾中隐约的旗杆影子,“直郡王治军极严,营外三里设暗哨十二处,我们这般闯入,怕是要被当成细作。”
楚宁从怀中取出胤禔所给的那枚铁令符:“有这个,应当能通行。”
话音未落,左侧松林深处忽传来一声闷哼,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。四人瞬间伏低,只见雾中踉跄奔出一个人影——身着锐健营号衣,背上插着三支弩箭,箭头乌黑,显是淬了毒。
“救……”那人伸出手,刚吐出一字,便扑倒在地,再无气息。
袁承志箭步上前,俯身探查,脸色骤沉:“是锐健营的暗哨。弩箭制式是……粘杆处的‘三棱透甲锥’。”他迅速从尸体腰间摸出一块木牌,牌上烙着“丁字七号”,“这是暗哨的身份牌,按理绝不离身。”
楚宁心头一紧。粘杆处杀锐健营的哨兵?这意味什么?康熙要对胤禔动手,还是……
“嗖嗖嗖——”
破空声骤起!数十支弩箭从四面松林激射而出,如蝗群扑来!
“盾!”袁承志暴喝,一剑斩断身旁枯松,粗大树干轰然倒地,四人急躲其后。弩箭钉入树干,噗噗闷响,箭尾犹自震颤。
雾中影影绰绰出现十余道黑影,皆着褐色劲装,面覆黑巾——正是废庙出现过的粘杆处杀手。为首之人手持连弩,声音嘶哑:“交出地宫所得,留你们全尸。”
楚宁背靠树干,掌心沁汗。对方人数占优,且弩箭压制,硬拼必死。她目光急扫,忽见那具哨兵尸体的右手紧攥成拳,指缝间露出半截布条。
“李灼,尸体的右手!”她低喝。
李灼会意,趁着弩箭间隙,翻滚而出,一把扯出布条缩回。布条染血,上面用炭灰草草画着简易地图:锐健营大营、三处岗哨、一条标红的撤离路线,终点是“鹰嘴崖”。旁有八字:“营已失控,速退鹰嘴崖,燃绿烟为号。”
营已失控?!
楚宁与袁承志对视一眼,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。胤禔的锐健营是京西最精锐的驻军之一,怎会轻易“失控”?除非……
“除非营中早有内应,趁直郡王离营时发动兵变。”袁承志咬牙,“粘杆处只是明面上的刀,真正的执刀人,恐怕已控制了大营。”
雾中杀手已呈合围之势。为首者冷笑:“不必猜了。直郡王此刻已被‘请’去畅春园‘侍疾’。至于锐健营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寅时三刻,已换防完毕。现在营中三千将士,认的是新主子的令。”
新主子。能在京西驻军安插如此多内应,能调动粘杆处协同,还能让康熙默许甚至配合“请”走胤禔的,满朝上下,不过两三人。
太子,或者八阿哥。
楚宁脑中飞速权衡。硬冲锐健营已无意义,甚至可能是自投罗网。鹰嘴崖……她记得西山舆图上标注过,是处险峻绝壁,易守难攻,崖下有密道通山外。
“撤!”她果断下令,“按地图去鹰嘴崖!”
四人借着树干掩护,且战且退。粘杆处杀手紧追不舍,弩箭如影随形。袁承志肩伤迸裂,血流如注,却仍挥剑断后,连斩三人。柳儿搀扶着楚宁,李灼在前开路,专挑荆棘密布的小径,试图甩脱追兵。
奔出二里,前方豁然开朗——一片断崖横亘眼前,崖下云海翻腾,深不见底。正是鹰嘴崖。
崖边已站着数人。为首者青衫纶巾,竟是本该在潭柘寺的静安法师!他身后站着三名武僧,棍棒在手,面色凝重。
“法师?!”楚宁又惊又喜。
静安急步上前:“老衲知锐健营有变,特从密道先至。快,绿烟!”
李灼迅速从怀中取出信号管——正是静安早前所给的三枚之一,拔掉塞子,一股浓绿烟柱冲天而起。烟柱在崖顶扩散,竟凝而不散,形成奇特的螺旋状。
崖下云海中,忽然传来“嘎吱”声响。一架竹制升降梯缓缓升起,梯上站着两名猎户打扮的汉子,手中握着绞盘绳索。
“这是……”楚宁怔住。
“寅三最后的后路。”静安眼神复杂,“顺治爷当年建地宫时,同时命人在西山各处险要设逃生密道。鹰嘴崖这条,只有历代掌印者和老衲知晓。”他看向楚宁,“下去吧。底下有山洞,可通山外官道。老衲已备好马车,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。”
楚宁却不动:“法师不一起走?”
静安摇头:“老衲要回寺。地宫既开,寺中必乱,老衲需稳住局面,为你们争取时间。”他望向追兵方向,粘杆处的褐影已隐约可见,“快走!记住,根本册和掌印,绝不可落入任何皇子之手。若真到了万不得已……”
他塞给楚宁一枚蜡丸:“捏碎此丸,内有剧毒,可瞬间毙命。宁毁之,勿资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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