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来过,而且刚走不久。
楚宁轻轻拉开铁柜门。里面分层摆放着一些陈年卷宗,都用黄绫包着。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包,解开系带——
里面是一叠信札。纸已经泛黄,但字迹还能辨认。是满文和汉文夹杂的书信,落款是“汤若望”,收件人是……“佟佳氏”。
贵妃和汤若望的通信。
楚宁的手抖了一下。她快速翻看,信件内容大多是探讨西学,天文、历法、几何,偶尔夹杂几句对时局的看法。但翻到最后几封,内容变了。
“佟佳吾友:
近日宫中流言甚嚣,言你我交往过密。虽问心无愧,然人言可畏。为汝计,今后书信宜减,暗面当绝。
附上西洋怀表一枚,留作念想。若他日有难,可持此表往宣武门南堂,寻我弟子徐某,彼必助汝。
友,汤若望。
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初九。”
这是最后一封信。日期是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初九——距离李氏死,还有一个多月。
信里提到的“西洋怀表”,现在在哪里?李氏保管的“汤若望遗物”,是不是就是这块表?还有“宣武门南堂”,那是北京天主教堂,汤若望曾在那里传教。
楚宁把信重新包好,放回铁柜。她正要关柜门,忽然看见最底层还有一个小木盒。木盒没有上锁,她打开一看——
里面是一块怀表。
黄铜表壳,表面有精致的雕花,表盖内侧刻着一行拉丁文。楚宁看不懂拉丁文,但能认出表壳背面刻着一个徽记:交叉的圆规和尺子,那是耶稣会的标志。
这就是汤若望送给贵妃的怀表。
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?在涵今斋的密柜里?是贵妃藏在这里的,还是……被人搜出来放在这里的?
楚宁拿起怀表,表很重,触手冰凉。她试着打开表盖,表针已经停了,指向寅时三刻。表盘边缘有一圈细密的刻度,像是可以测量什么。
她翻过来看表背,除了耶稣会徽记,还有一行小字:
“Ad Majorem Dei Gloriam”
这句拉丁文她认得——“愈显主荣”。这是耶稣会的格言。
楚宁把怀表放回木盒,正准备关上柜门,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,但很急。
她立刻吹熄油灯,闪身躲到书架后的阴影里。
密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一个人影闪进来,动作很快,反手关上门。借着门缝透进的光,楚宁看清了那人的脸——
是苏培盛。
胤禛身边的贴身太监。他怎么会来这里?而且这么鬼鬼祟祟?
苏培盛没有点灯,摸着黑走到书案边,在刚才楚宁翻看的旧档里快速翻找。他似乎在找什么具体的东西,翻得很急,纸张发出哗啦的响声。
翻了一会儿,他停住了。从一叠纸里抽出一张,凑到窗边,借着微弱的光线看。
楚宁屏住呼吸,从书架缝隙里看过去。她看不清那张纸上的内容,但能看见苏培盛的脸色在变——先是惊讶,然后是凝重,最后是一种了然的冷笑。
他收起那张纸,塞进袖中,转身就要走。
走到门口时,他忽然停住,回过头,朝书架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楚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但苏培盛只是看了一眼,就推门出去了。脚步声很快远去。
楚宁等了一会儿,确定他走远了,才从阴影里出来。她走到书案边,看苏培盛刚才翻找的那叠纸——是内务府康熙二十四年的人员调动记录。
她快速翻看,发现少了一页。
是被苏培盛拿走了。
那一页记录了什么?为什么苏培盛要特意来取?是胤禛让他来的,还是他自己来的?
楚宁感到一阵不安。她原本以为胤禛是可信的盟友,但现在看来,他似乎也有自己的算计。那张被拿走的纸,一定关系到某件重要的事,重要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。
她没时间细想了。贵妃可能已经回宫,她必须赶回去。
楚宁把旧档整理好,恢复原样,然后吹熄密室里最后一盏灯,悄悄离开涵今斋。
回承乾宫的路上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冬日的黄昏很短,夕阳刚沉下去,暮色就迅速笼罩了宫城。长街两侧的宫灯一盏盏亮起,在寒风里摇晃,投下长长的、扭曲的影子。
楚宁走得很快,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刚才的事:怀表,信件,苏培盛,那张被拿走的纸……
走到苍震门附近时,她忽然听见前面有说话声。
是两个人的声音,压得很低,但其中一个声音她很熟悉——
是吴嬷嬷。
楚宁立刻闪身躲到宫墙拐角后,悄悄探头看去。
暮色中,吴嬷嬷和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站在墙角阴影里。那太监背对着她,看不清脸,但从身形看,年纪不大,个子不高。
“……东西拿到了吗?”吴嬷嬷的声音沙哑。
“拿到了。”太监的声音尖细,“主子说,今夜子时,老地方见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吴嬷嬷顿了顿,“那丫头那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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