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连绵的群山吞噬,墨蓝色的夜幕如同巨大的幔帐,缓缓笼罩下来。莫生搀扶着阿勇,在崎岖陡峭、几近无路的密林中艰难跋涉。距离逃离那怨气冲天的乱坟岗已过去一整天,两人几乎未曾停歇。阿勇肩头的刀伤虽经莫生草药处理,不再流血,但长途奔波的颠簸和失血后的虚弱,让他脸色蜡黄,呼吸如同破风箱般急促沉重,每迈出一步,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摇晃,全靠莫生用肩膀死死架住他大半的重量。
“莫……莫大哥……歇……歇一会儿吧……我真的……一步也走不动了……”阿勇的声音气若游丝,带着绝望的哭腔,汗水混合着泥土从他额角滑落,滴在枯叶上。
莫生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。连日来的精神紧绷、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激斗,以及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原始森林中辨别方向、开辟道路,早已将他的体力和心力消耗殆尽。他感到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块,肺部火辣辣地疼,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微微晃动。但他深知,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密林里,夜晚意味着数倍的危险。毒蛇猛兽暂且不说,光是那刺骨的寒意和湿气,就足以让伤重的阿勇病情恶化,甚至致命。
“不能停……阿勇……坚持住……天黑前必须找到地方落脚……”莫生咬着牙,声音沙哑地鼓励道,同时强行催动体内那已近乎枯竭的气息,努力将感知向四周延伸,如同蛛网般探查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生机。
就在黑暗彻底降临,四周开始响起夜枭凄厉的啼哭和不知名兽类窸窣爬行声时,莫生几乎也要被绝望淹没。突然,他疲惫至极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异样——在前方约百米外,浓密得化不开的黑暗树影深处,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、昏黄摇曳的光亮透出!
是幻觉吗?莫生猛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,凝神望去。没错!那确实是一点光!虽然微弱得如同萤火,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深处,却无异于指路的明灯!
“光!阿勇!前面有光!有人家!”莫生精神陡然一振,一股凭空生出的力气支撑着他,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阿勇,朝着那点希望之光的方向,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。荆棘划破了他们的衣衫和皮肤,裸露的脚踝被尖锐的石头磕碰得生疼,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。
艰难地拨开一丛丛比人还高的带刺藤蔓和茂密的蕨类植物,一座孤零零、轮廓模糊的小木屋赫然出现在眼前。屋子搭建得极其粗糙,就是用未经仔细剥皮的原木胡乱垒砌而成,缝隙里填塞着黑乎乎的泥土和苔藓,屋顶覆盖着厚厚一层已经发黑腐烂的茅草,看上去废弃已久。而那点救命的光亮,正是从唯一一扇歪斜的小木窗的缝隙里透出来的,光线昏黄、摇曳不定,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油灯。
看到这突兀出现的木屋,莫生心中非但没有放松,反而升起一股更强烈的警惕。这屋子太诡异了,它的存在本身就显得不合常理——谁会在这猛兽环伺、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,建造这样一座简陋到几乎无法遮风避雨的木屋?而且,那盏灯……
“有人吗?”莫生将阿勇小心地靠在一棵树干上,自己上前几步,提高声音喊道,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突兀。他全神贯注,耳朵捕捉着屋内的任何细微声响,同时“观气术”本能地运转起来。
死寂。除了风吹过屋顶茅草发出的沙沙声,以及远处不知名昆虫的鸣叫,屋内没有任何回应。甚至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应不到。但那盏灯,却明明亮着。
他又用力敲了敲那扇看起来单薄不堪、仿佛一推就倒的木门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。门板上沾满了黏滑的污渍,触手冰凉。依旧无人应答。
“看来……看来是没人……可能是猎人……临时歇脚的地方……灯……灯忘了灭……”阿勇虚弱地靠过来,眼巴巴地望着那扇门,眼神里充满了对屋内一张可能存在的床铺的极度渴望。他的体力已经彻底耗尽,随时可能晕厥。
莫生心中的疑虑更深了。猎户?什么样的猎户会在这地方建屋?而且这屋子散发出的气息,阴冷、潮湿,还夹杂着一股极其淡薄、却无法忽视的……腥膻气,类似某种野兽巢穴的味道。但眼下阿勇的状态和越来越深的夜色,让他别无选择。他深吸一口气,暗自握紧了腰间的开山刀,用力一推。
“吱呀——呀——”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、仿佛垂死之人呻吟般的摩擦声,缓缓向内打开。一股更加浓烈的、混合着浓重霉味、尘土味、以及那股令人不安的腥膻气扑面而来,呛得两人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。
屋内的情形让借着昏暗光线看清的两人,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!
外屋空间狭小,空空荡荡。唯一的家具,是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桌子。那桌子的材质绝非木材,而像是用某种大型动物惨白的、粗细不一的骨头粗暴地拼接捆绑而成,桌面凹凸不平,边缘还带着尖锐的骨刺,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阴冷的光泽。而桌上放着的那盏灯,更是让人头皮发麻——灯座赫然是一个被缩小了数倍、但五官轮廓依稀可辨的人类头骨!头骨的天灵盖被揭开,里面盛放着不知名的油脂,两簇幽绿色的火苗从头骨空洞的眼窝中冒出,无声地跳动着,将诡异摇曳的光线投射在四周斑驳的墙壁上,映照出扭曲晃动的阴影。墙角结满了厚厚的蛛网,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,看不出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