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南武院,回春阁核心静修区。
时光在药香、灵液与无声的坚持中悄然流逝。距离陆明镜苏醒,又过去了月余。
静室之内,并非想象中疗伤的沉寂,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。空气随着一呼一吸微微波动,仿佛一头受伤的巨龙,在深渊中缓慢而悠长地吞吐着天地精华。
陆明镜盘膝坐在一个特制的聚灵蒲团上,双目微阖,面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,身形也比往日清减了许多,但眉宇间那股因伤痛和虚弱而生的郁气已消散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沉静。他的呼吸极其绵长、缓慢,每一次吸气,都如同长鲸吸水,静室内浓郁的灵气便丝丝缕缕汇聚而来,被他身体缓慢吸收;每一次呼气,则吐出淡淡的、略带浑浊的气息。周身上下,并无多少内息波动的痕迹,倒像是一块失去了所有棱角的石头,一块深埋地底、收敛了所有光华的古玉。
这正是苏文心传授的“蛰龙敛息诀”在起作用。此法诀不重杀伐,不显威能,专司温养、收敛、积蓄。如同蛰伏的龙,敛去爪牙,藏于九渊,以最深沉、最缓慢的方式,修复己身,积累力量,等待一飞冲天之日。
陆明镜体内的情况依旧糟糕,经脉脆弱,内息微弱,本源空虚。但在这一个多月不间断的温养下,断裂的经脉被丝丝缕缕重新连接、滋养,虽然依旧脆弱,但至少已能承受最低限度内息的运转;那几乎枯竭的气海,也重新积聚起一洼浅浅的、但精纯度更胜从前的内息泉水;“守护心雷”的意蕴种子,在碎片持续散发的温热滋养与苏文心每日的灵力引导下,已然稳固,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实了几分,只是依旧黯淡,需要更长时间的温养才能重新绽放光华。
除了行功,他每日还有固定的“功课”。柳青青会根据他每日恢复情况,调配不同成分的药浴。浸泡在滚烫的、药力强劲的汤汁中,感受着霸道的药力如同无数细针,刺入四肢百骸,疏通淤塞,刺激生机,这个过程痛苦异常,每次结束,他都如同从水中捞出,但效果也显着,能清晰感觉到身体的活力在一点点恢复。
唐灵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古老的、残破的兽皮卷、玉简,上面记载着关于“真龙秘境”的各种零散信息、前人游记、危险区域标注,甚至还有一些语焉不详的传说。陆明镜每日会花上两个时辰,仔细研读、记忆、分析这些资料。他发现,唐灵儿搜集的许多信息,看似荒诞不经,彼此矛盾,但其中往往隐藏着关键细节。比如一份残卷提到“化龙池”附近有“幻光迷雾”,能迷惑神魂,另一份笔记则说“池畔有银光草,可定心神”,结合苏文心导师提供的“小长生木”线索,他便能对那片区域形成更立体的认知。
“陆哥,‘潜龙渊’的记录,三百年来有十七支队伍进入,生还者仅三人,留下的情报都提及‘龙威’和‘空间裂隙’,但具体位置描述差异很大,我做了对比图,发现他们描述的地貌特征,可能与秘境内部的‘地脉潮汐’周期性变动有关……”唐灵儿抱着一块比她人还大的灵能光板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线条和符号,小脸上满是认真。
陆明镜仔细听着,不时提出疑问。他知道,这些信息,在未来可能就是救命的稻草。
偶尔,苏文心会来考较他的功课,或是以自身灵力引导他行功,或是解答他在“蛰龙敛息诀”修炼中遇到的疑难。更多的时候,她会讲述一些武道至理,关于意志的凝聚,关于心性的磨砺,关于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。
“明镜,你可知,武者修行,何为根本?”一次行功结束后,苏文心忽然问道。
陆明镜思索片刻,恭敬答道:“弟子愚见,是肉身、内息、神魂,三者合一,循序渐进。”
苏文心微微摇头:“此为表,非为本。武者修行,根本在于‘心’。心为帅,身为兵,气为刃,神为旗。心不定,则兵散、刃钝、旗靡。你此次受伤,看似肉身与本源受损最重,实则你的‘心’,经历了烈焰灼烧、寒冰冻结而不灭,反而更加凝练纯粹,这便是你最大的收获,也是你未来重修的根本。‘蛰龙诀’,蛰的不仅是力,更是心。将你那一往无前、燃烧一切的锐气暂时收敛,如同宝剑归鞘,并非锋芒不再,而是为了下次出鞘,更添一份厚重与坚韧。”
陆明镜闻言,若有所思,静坐良久。的确,这些日子,他虽然虚弱,但心却异常宁静。过往的急切、焦躁,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,沉淀了下来。他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“道”——守护,需要力量,也需要智慧,更需要一颗在绝境中亦能沉稳坚韧的心。
静室外,柳青青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丹炉的火候,炉中正炼制着下一阶段陆明镜要用的“强脉丹”。她这些日子几乎住在了丹房,丹道修为在巨大的压力下竟也精进了不少。她偶尔会抬头,望向静室的方向,眼中满是坚定。她知道师兄前路艰难,但无论如何,她都会陪着他,尽己所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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