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的老住院部三楼,是全院护士最不愿轮值的地方。这栋建国初期建的红砖楼,墙皮斑驳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走廊里永远飘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变混合的怪味,即使盛夏也凉得刺骨。林晓第一次值三楼夜班时,护士长特意把她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嘱咐:“凌晨两点到四点别查307房,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开门;如果看到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扶着墙走,别跟她说话,更别给她指路。”
林晓刚毕业三个月,仗着年轻气盛没当回事,只当是老员工吓唬新人的把戏。她换好护士服,推着治疗车走进三楼走廊,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忽明忽暗,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。走廊尽头的时钟滴答作响,指针刚过十一点,整层楼就只剩下她和几个重症病人的呼吸声。
第一个诡异的迹象出现在十二点刚过。林晓正在护士站核对医嘱,忽然听到治疗车的轮子滚动声从走廊东侧传来。她抬头望去,空荡荡的走廊里,下午她用过的治疗车正自己朝着307房的方向移动,车轮碾过地板缝隙,发出“吱呀吱呀”的声响。林晓的心猛地一沉,想起护士长的话,攥着病历本的手指关节泛白。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:“谁在那儿?”
治疗车应声停下,斜斜地停在305房门口。林晓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发现车斗里的血压计正自己跳动着,水银柱忽高忽低,像是在测量不存在的脉搏。她慌忙把治疗车推回护士站,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,这时才注意到护士站的窗户上,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淡的手印,五指清晰,指缝里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的泥渍。
凌晨一点半,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,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。林晓颤抖着接起电话,听筒里没有人声,只有一阵微弱的、像是布料摩擦的“沙沙”声,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。她正要挂电话,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,一步步逼近,仿佛打电话的人就在电话线另一头的天花板上。
“喂?请问是哪个病房?”林晓强装镇定地问。
脚步声停了,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女声,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:“307房,我疼……要换药。”
林晓的头皮瞬间炸开。她清楚地记得,307房三天前刚空出来,上一个病人是位患肺癌晚期的老太太,上周在病房里咽了气,死的时候正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。她颤抖着翻看病历本,307房的登记页上,“出院日期”一栏用红笔写着“死亡”,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十字。
电话那头的叹息声越来越近,带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,仿佛要从听筒里溢出来。林晓猛地挂了电话,双手撑在桌子上大口喘气,抬头却看见护士站的玻璃门外,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。正是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,她的脸贴在玻璃上,五官被挤压得扭曲变形,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晓,嘴角还挂着一丝暗红色的液体。
“小姑娘,给我换下药吧,伤口疼得厉害。”老太太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,带着黏腻的水汽。
林晓吓得说不出话,只能死死地攥着门把手,看着老太太慢慢抬起手,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口——那是上周抢救时,护士为了扎针划开的,深可见骨。老太太的手指在玻璃上慢慢滑动,留下一道水痕,水痕里竟然掺着细小的血珠。
就在这时,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全灭了,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发出微弱的光,把老太太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林晓听到身后传来治疗车滚动的声音,回头一看,治疗车正自己打开抽屉,里面的纱布和碘伏瓶一个个跳出来,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。她猛地想起护士长的话,闭紧眼睛蹲在地上,双手捂住耳朵,嘴里不停念叨着“看不见我看不见我”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感觉身上的寒意渐渐退去,耳边的脚步声和叹息声也消失了。她慢慢睁开眼睛,护士站的玻璃门干干净净,没有任何手印,治疗车也好好地停在角落,抽屉紧闭。她看了一眼时钟,正好凌晨四点,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
第二天交班时,林晓惊魂未定地把昨晚的事告诉护士长。护士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褪色的笔记本,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她。那是二十年前的护士值班记录,字迹已经模糊,上面写着:“1998年7月12日,夜班护士张桂兰,在307房为患者换药时突发心梗去世,患者为肺癌晚期患者李桂英,同日凌晨死亡。”
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老照片,照片上的护士穿着白色制服,笑容温和,而她身边站着的患者,正是昨晚林晓看到的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。护士长叹了口气:“张护士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,和你一样大。她走的时候还攥着换药盘,说李老太的伤口还没处理好。从那以后,每个值夜班的护士都见过她们。”
林晓看着照片,后背一阵发凉。她忽然想起昨晚治疗车上整齐摆放的纱布和碘伏,想起老太太手腕上那道和抢救记录里一模一样的伤口。护士长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别怕,她们只是被困在这儿了。以后凌晨两点到四点锁好护士站的门,别接电话,就没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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