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石镇的情报如同一块投入池水的石子，在新编第28团的决策层激荡开层层涟漪。林凡很清楚，面对敌人即将构筑的“囚笼”，仅仅被动防御或小规模伏击是远远不够的。必须主动出击，在敌人的锁链尚未完全合拢前，撬开一道缝隙，甚至，将锁链的一部分，化为己用。
团部会议上，气氛严肃。
“团长，打吧！”张大彪一如既往地主战，拳头攥得咯咯响，“趁鬼子还没把篱笆扎严实，咱们集中兵力，先把黑石镇这个钉子拔了！缴获物资，还能打通商路！”
孙德胜也闷声附和：“对，揍他狗日的！看他们还怎么‘治安强化’！”
周文博则显得更为谨慎：“黑石镇虽只有一个伪军连和少量日军，但工事比李家屯坚固得多，强攻代价必然不小。而且，一旦我们动手，很可能正好给了周边日军主力合围我们的借口，正中鬼子下怀。”
林凡听着众人的争论，手指在地图上黑石镇的位置缓缓划过，最终摇了摇头。
“强攻，是下策。”他沉声道，“我们现在不缺一次小胜的缴获，缺的是打破敌人长期封锁的策略。拔掉一个黑石镇，鬼子还会扶起第二个、第三个。我们要的，是让这道‘囚笼’自己漏风。”
他的目光转向王根生：“根生，你之前说，那个李司务长，怨气很大，而且贪财？”
“是，团长。”王根生肯定地回答，“此人好酒，嗜赌，对日军和其上峰克扣粮饷极为不满。”
“好！”林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，“那就从他身上打开缺口。不仅要获取情报，更要尝试……策反他，或者通过他，影响甚至控制一部分伪军。”
“策反？”周文博有些惊讶，“团长，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？万一他假意投诚，我们反而会暴露。”
“风险与收益并存。”林凡道，“我们不求他能阵前起义，只要他在关键时刻，能给我们传递真实情报，或者在清乡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甚至在必要时，为我们提供一些便利，这就足够了。具体的接触和把握，根生，你全权负责，尺度你自己掌握，原则只有一条——确保我们自身安全。”
“是！团长，我明白！”王根生感到肩头责任重大，同时也涌起一股挑战的兴奋。
“另外，”林凡补充道，“那个赵三，也不能浪费。这种人贪生怕死，但也熟悉本地三教九流。给他点好处，让他成为我们在镇内的眼线，专门盯着伪军和日军的日常动向，尤其是人员调动和物资运输。”
“是！”
会后，王根生立刻行动起来。他再次秘密潜入黑石镇，通过杂货铺老金的牵线，与李司务长进行了第二次接触。这一次，王根生不再仅仅扮演商人，而是隐约透露了“山里朋友”的身份，并带来了更丰厚的“诚意”——不仅仅是银元，还有几张珍贵的磺胺药片和一小瓶盘尼西林。在这个药品比黄金还贵的年代，这东西比任何钱财都更能打动人心。
看着桌上那在油灯下闪烁着诱人光芒的药片和银元，李司务长呼吸都急促了。他家里老母正病重，急需消炎药，而上级配给的份额早就被克扣得所剩无几。
“李长官，”王根生压低声音，“我们山里人讲义气，对朋友，绝不小气。只希望朋友也能在关键时候，行个方便。比如……贵部近期若有调动，或者皇军有什么特别的吩咐，能提前知会一声，让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，也好有个准备。”
李司务长脸色变幻，内心剧烈挣扎。他既害怕事情败露，又难以抗拒眼前救命的药品和钱财的诱惑，更对日军和上司的盘剥积怨已久。最终，他咬了咬牙，飞快地将药品和银元扫进自己怀里，低声道：“……最近……可能要配合太君出去‘清乡’，具体时间……我听到风声再告诉你。”
“痛快！”王根生知道，这根钉子，算是初步钉下了。
与此同时，赵三也被侦察班的战士成功“招募”。几块大洋和保证他安全的承诺，就让这个混混心甘情愿地成了八路军的耳目。他虽然接触不到核心机密，但伪军什么时候加岗，日军顾问什么时候巡查，镇里来了什么生面孔，这些零碎的信息，经过汇总分析，也能拼凑出有价值的动向。
几天后，一条由赵三传递、经李司务长隐约印证的情报，摆在了林凡的案头：黑石镇日伪军将于三日后，出动大部分兵力，对镇子西北方向的几个村庄进行“清乡”，目的是搜查“资敌”物资，建立“良民档案”。
林凡看着情报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“通知下去，”他对身边的张大彪和孙德胜下令，“一连、二连，抽调精锐，由你们亲自带领，提前到清乡队必经的‘老鸹岭’设伏。”
“团长，是要打掉这股清乡队？”张大彪摩拳擦掌。
“不，”林凡摇了摇头，“吓唬一下就行。战斗打响后，不要恋战，火力要猛，声势要大，但接触要快，撤退要更快。要让敌人觉得，他们的一举一动，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，让他们不敢轻易离开据点，至少，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！”
三日后，老鸹岭。
当黑石镇的清乡队大摇大摆地走进伏击圈时，迎接他们的是狂风骤雨般的子弹和手榴弹。枪声密集得不像小股游击队，倒像是八路军主力。伪军顿时被打得哭爹喊娘，乱作一团，带队的日军顾问也被一发精准的冷枪击毙。
按照林凡的命令，伏击部队在给予敌人重大杀伤后，毫不恋战，迅速撤离。等惊魂未定的日伪军收拢残兵，组织反击时，山上早已空无一人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同伴的尸体。
这次干净利落的阻击，像一盆冷水，浇在了黑石镇日伪军的头上。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，八路军不仅没有被封锁困死，反而将触角伸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。
消息传回，林凡并未有多少喜色。他知道，这只是一次警告，离真正打破“囚笼”还差得远。但通过王根生的努力，他在敌人的阵营里，埋下了李司务长和赵三这两颗棋子。虽然微弱，却是一个开始。
合纵连横，不仅仅是对外的战略，更是深入敌人心脏的暗战。这条看不见的战线，其凶险与重要，丝毫不亚于真刀真枪的拼杀。而林凡，已经悄然落下了他的第一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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