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洛山区的清晨,带着一股洗不净的焦糊味。
黑狼和他的十几个手下正趴在一个山坳里,嚼着隔夜的凉牛肉。
昨天晚上的战果让他们很得意。
烧了叁个村子,宰了六头牛。
看着那些老百姓哭天抢地,他心里有种病态的快感。
“头儿,今儿去哪?”
一个小喽啰抹了把嘴上的油,“听说张家湾那边刚运来一批新农具,还有两车官盐,那可是好东西。”
黑狼吐出一块嚼不烂的肉筋。
“去!那地方离官道远,孙传庭的马队即使知道也赶不过来。”
“这次不光要烧,把盐都抢了带回山里去,闯王正缺这口呢。”
这一群人,就像是这山里的恶疮,准备再次流脓。
可是,当他们像往常一样,趁着夜色摸向张家湾村口的时候,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。
以前这个时间,村子里除了狗叫两声,早就没人了。
但今天,村口那棵大槐树上,居然挂着一盏死气沉沉的白灯笼。
灯笼下,没有往常那种睡眼惺忪的更夫,而是一堵新码起来的半人高的土墙。
虽然简陋,却透着一股肃杀。
“头儿,这帮泥腿子学精了,还知道修墙了。”
小喽啰不屑地笑了笑。
这种土墙,他们一跳就过去了,跟没有一样。
黑狼没说话,眉头皱了起来。
他那种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直觉告诉他,这村子有点邪性。
太安静了。
连狗叫都没有。
“上!速战速决!”
黑狼一挥手。
十几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蹿了出去。
可是,当第一个喽啰刚刚跳过那道土墙,脚下突然一空。
“咔嚓!”
一声清脆的木头断裂声,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这哪是土墙后面?分明是一个刚挖好不久的大坑!
坑里不是别的,是刚削尖的竹签子。
那喽啰的脚板直接被扎穿了,疼得在坑里这是打滚。
“铛!铛!铛!”
几乎是同一时间,张家湾村里响起了一阵急促且整齐的铜锣声。
这不是以前那种乱敲一气的报警,而是有节奏的“三长两短”。
“有贼!村口!”
“甲一队,上墙!甲二队,堵巷口!”
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传来。
紧接着,无数火把像是变戏法一样,从村子的各个角落亮了起来。
黑狼眼皮一跳。
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?
以前这些村民听到锣声,要么吓得钻被窝,要么乱跑,怎么现在比当兵的反应还快?
“撤!有点扎手!”
黑狼当机立断。
流寇的信条就一条:不打硬仗。
可是,当他们想往回跑的时候,却发现来时的那条必须经过的小路口,也不知何时横着几辆卸了轮子的大车。
车后面,七八个壮汉手里举着削尖的长矛,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。
那些长矛虽然也是木头的,但在几十只火把的照耀下,依然能捅死人。
“孙都督有令!”
领头的一个壮汉,手里拿着一面画着简单“秦”字的三角小旗,大声喊道:
“十户联保,一家遭贼,九家支援!”
“邻村的锣声响了,咱们李家坡的人也该到了!”
黑狼这才发现,不光是张家湾,远处两个小山头上的村子,也亮起了火把,几条火龙正快速地向这边汇聚。
这是一张网。
一张把方圆十里都罩进去的网。
“妈的!跟他们拼了!”
黑狼拔出腰刀,眼红了。
他手底下这十几个人都是老营精锐,杀这几个泥腿子还不是切菜?
可是,当他们真的冲上去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错了。
这些村民不单打独斗,而是三个一组,五个一群。
两个拿竹竿的在两边干扰,中间一个拿长矛的只管捅。
这哪是种地的,这分明是军阵的雏形!
“噗嗤!”
黑狼一个不留神,被一根长矛扎在了大腿上。
他惨叫一声,刚想反击,就被一张不知从哪撒过来的渔网罩了个正着。
七八个壮汉一拥而上,棍棒齐下。
一代凶悍的斥候队长,就这么连个像样的招没使出来,就被乱棍打晕,像捆死猪一样捆了起来。
这一战,不到半个时辰。
十几个流寇,除了被陷阱扎死的,剩下的全被生擒。
而张家湾的村民,只有两个轻伤。
……
延安府,督师行辕。
孙传庭正坐在大堂上,翻看着连夜送来的捷报。
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,但那笑容里更多的是冷酷。
“一天之内,商洛、蓝田、渭南三府,共捕获流窜贼二十二股,计二百三十人。”
“无一漏网,无一伤亡官军。”
旁边的一位幕僚,此刻正拿着毛笔的手都在抖,那是激动的。
“督师真乃神人也!”
“这保甲连坐法和路条制一出,那些流寇真成了过街老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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