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京,大政殿。
这座代表着后金最高权力的八角重檐建筑,平日里总是充满了肃杀与威严。
但今天,这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大门紧闭。
甚至连殿外的侍卫,都换成了两红旗和两白旗的精锐巴牙喇。
殿内,八旗旗主、诸位贝勒、重臣济济一堂。
人倒是来齐了,可最中间那把铺着虎皮的大汗宝座,却是空的。
那空荡荡的位子,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,无声地吞噬着每个人的耐心。
代善坐在左手第一位。
他是大贝勒,也是除了皇太极之外威望最高的人。
此刻,这老头正眯着眼,手里转着两个核桃,一言不发。
但他那两条微微颤抖的眉毛,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消息已经捂不住了。
虽然前线退回来的岳托带回的是“大汗重伤,转进山海关”的口径。
但明朝那边的驿卒,像疯了一样往辽东撒传单。
传单上画着皇太极被装在囚车里的画像,画法拙劣,但那身标志性的金甲和那把随身的御刀,却画得清清楚楚。
甚至连皇太极左脸那道小时候留下的疤,都点出来了。
这要是假的,那画师就是见了鬼了。
“二哥,这都坐了一个时辰了,倒是说句话啊!”
莽古尔泰终于忍不住了。
他是正蓝旗旗主,也是皇太极的五哥,脾气最火爆。
这几天他憋了一肚子气。
前线打得稀烂,正蓝旗死了好几千人,现在皇太极这个当大汗的没影了,这让他找谁算账?
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震得茶碗乱跳。
“老八到底怎么了?是死是活?给个准信!”
“外面都传疯了,说他被那个明朝小皇帝给抓了!这要是真的,咱们大金的脸还要不要了?”
代善缓缓睁开眼,扫了他一下,没说话。
反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多尔衮,轻笑了一声。
多尔衮很年轻,还不到三十岁。
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箭袖,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。
“五哥,这话可不能乱说。”
“大汗那是龙虎之躯,区区明狗,怎么可能抓得住他?”
“岳托不是说了吗,大汗是受了伤,在隐蔽出修养。咱们做臣子的,这时候该帮着大汗稳住人心,而不是在这儿传谣言。”
“稳住人心?”
莽古尔泰瞪着两个铜铃大的眼睛。
“人都丢了半个月了!修养?修养个鸟!”
“要我说,趁大家都在,赶紧拿个章程出来!”
“要是老八真回不来了,这大金国也不能一日无主啊!”
这话一出,大殿里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。
这就差直接把“另立新君”四个字贴脑门上了。
代善终于开口了。
虽然老了,但他那声音依然有股子大贝勒的威严。
“老五,慎言。”
“大汗只是暂不能视事。”
“如今大敌当前,明朝大军虽然退了,但还在辽西虎视眈眈。这时候要是咱们自己乱了,那就是给明狗递刀子。”
他顿了顿,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我的意思是,对外,还是那个说法。”
“大汗重伤,正在静养,不见任何人。”
“至于朝政……暂由咱们四大贝勒议政,共同决断。”
“至于那些传单……谁敢捡,谁敢看,谁敢传,杀无赦!”
这就是要封锁消息了。
只要不承认皇太极被抓,那大家就还能在这张桌子上维持个表面和平。
多尔衮立刻附和。
“二哥说得对。”
“现在这时候,稳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“小弟这两白旗,全力支持二哥的决定。”
他这一表态,旁边的多铎和阿济格虽然撇了撇嘴,但也跟着点了点头。
莽古尔泰哼了一声,既然代善和多尔衮都这么说,他一个人也掀不起风浪。
“行!那就先这么着!”
“不过丑话说道前头,要是哪天不想装了,这新大汗的位子……哼哼,咱们爱新觉罗家,那是讲究军功和实力的!”
说完,莽古尔泰一甩袖子,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散会了。
但这才是今晚真正戏码的开始。
代善回到府邸,刚进书房,岳托就迎了上来。
“阿玛!您今天这也太软(是)了吧?”
岳托急得直跺脚。
“那多尔衮摆明了是在拖时间!他两白旗这回损失最小,保存最完整,现在不压住他,等他缓过劲来,咱们两红旗就危险了!”
“再说了,皇太极被抓是铁板钉钉的事儿!”
“您是大贝勒,又是太祖的长子(其实次子代善排第二,但此时老大褚英已死),这个时候您只要振臂一呼,谁敢不从?”
代善坐到炕上,拿起烟袋锅子,吸了一口。
那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,遮住了他的脸。
“呼……”
“你啊,还是太嫩。”
代善那是经历过多少风浪的老狐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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