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战时军机处”的第一道命令,像是京城入秋后,第一股陡然割来的寒风。
起初,并没有多少人因此而颤抖。
朝廷的法令?
不过是宫里递出来的一张纸罢了。
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,他们见得实在太多了。
尤其是那些自诩手眼通天的大粮商们,在奢华的茶楼雅间里听到这消息时,只是轻蔑地笑了。
漂亮话罢了。
安抚城里那些快要饿肚子的泥腿子们,免得他们闹事。
法不责众。
何况,他们哪个人背后,没几个朝中大员的影子?
皇帝小儿,还真敢把他们全都杀了不成?
于是,京城的米价在短暂地停滞了一个时辰后,又开始悄无声息地上涨。
这一次,涨得更加隐蔽。
粮店的门板依旧死死关着,滴水不进。
但在那些不见天日的背街窄巷里,他们的伙计却如同鬼魅般穿行。
急促的低语,便是价格的交换。
在某个僻静的院角,一袋袋粮食被迅速地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。
一石米,已经悄然飙升到了五两银子。
这个数字,足以让一个普通的京城家庭彻底倾家荡产。
然而,他们都想错了。
他们低估了朱由检的决心。
更低估了那两柄刚刚被皇帝亲手解开锁链的绝世凶器,究竟有多么锋利。
夜,深了。
内城,“丰裕仓”东家钱老爷的豪宅里,空气中满是烤乳鸽的肉香和温热的酒气。
他心情极好。
一名满脸谄媚的宾客举杯讨好道:“钱老爷,今日陛下那道谕令……”
钱老爷发出一阵洪亮的、让肥硕肚皮不断抖动的笑声,打断了他:“陛下?什么陛下!那张纸,拿来给我擦酒杯都嫌硬!”
满堂宾客立刻爆发出心领神会的哄堂大笑。
仅仅一天,他库房里入账的银子,就比过去一整年赚到的还要多。
看这架势,明天只会更多。
他早已派人快马加鞭,给远在江南的本家叔父——钱谦益阁老,送去了一份足以砸开头等门路的厚礼。
他坚信,有这位大佬在朝中做靠山,天,就塌不下来。
酒过三巡,钱老爷搂着一个新纳的美妾,正眯着眼听着靡靡之音。
忽然!
府邸外传来了一声撕裂夜空的巨响!
轰——!
那扇由上好铁木打造、平日里八个大汉都合不拢的厚重大门,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,在一瞬间爆裂开来!
木屑混合着尘土,向院内疯狂喷涌!
紧接着,无数身穿飞鱼服、手持绣春刀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入,冰冷的刀光在灯笼下闪烁着,仿佛一群闯入羊圈的饿狼!
为首的,正是锦衣卫指挥使,骆养性!
他面无表情,视线如同刀锋,从那些狼藉的酒桌和尖叫的宾客脸上一一刮过。
最终,他的目光落在了钱老爷的身上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。
“钱老板,生意兴隆啊。”
骆养性拔高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。
“锦衣卫办案!闲杂人等,滚!”
那些宾客哪敢迟疑半分,连滚带爬,狼狈地四散奔逃。
钱老爷血管里的酒意,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取代。
他仗着最后几分酒胆,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强行挺直了腰杆。
“骆、骆指挥使,您这是什么意思?下官……下官可是良民!钱阁老……那可是我的本家叔父!”
他试图将这个名字当作一面盾牌。
“钱谦益?”
骆养性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,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。
“他现在自身都难保,还敢来管你?”
他懒得再多费半句唇舌。
“拿下!”
“抄家!”
“你们敢!”
钱老爷彻底慌了,他的尖叫声变得无比凄厉。
他踉跄着想后退。
两名校尉已鬼魅般欺身而上。
其中一人只是一脚,就精准地踹在他的膝弯处。
噗通!
钱老爷惨叫一声,双膝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了骨骼碎裂般的闷响。
未等他再发出任何声音,另一个冰冷的刀鞘已狠狠抽在他的嘴上。
血水混合着几颗碎牙,喷溅在了奢华的地毯上。
同一时间,行动也在“丰裕仓”的总号展开。
东厂的番役,比锦衣卫更加直接,手段也更加血腥。
他们直接用环首刀劈开了大门。
但凡有任何敢于上前阻拦的伙计、护院,一律挥刀便砍,绝无第二句话。
当那扇隐藏在地下、无比巨大的秘库石门被强行撬开时,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粮袋堆积如山,几乎要触碰到高耸的穹顶。
这里的存量,足以让一支十万人的大军,足足吃上一个月!
而在粮仓的另一个角落里,番役有了更惊人的发现。
几只上锁的木箱被暴力砸开,里面装的不是金银,而是与后金来往的秘密信件!
其中一封信上,甚至还盖着大金可汗的火漆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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