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胜门城楼下的欢呼声,穿透寒风,久久不散。
朱由检立于城头,甲胄未解,任凭猎猎寒风灌入领口。
他迎着万众的目光,沉默地接受着这份来自军民的最高敬意。
他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
士气可用。
这座濒临绝望的城市,终于被注入了敢于一战的勇气。
但勇气,仅仅是第一步。
战争从来不靠口号,而是一台冰冷、精密、且由绝对意志驱动的机器。
它需要最高效的组织、最充足的物资和最统一的指挥。
他接下来要做的,就是趁着这股刚刚燃起的士气尚未冷却,将整个京城彻底锻造成这样一台战争机器。
而启动这台机器的第一步,便是砸碎所有阻碍它运转的桎梏与枷锁。
他没有返回乾清宫。
而是直接从德胜门,移驾至距离城防前线最近的武英殿。
随即,一道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旨意发出。
旨意召见了帝师孙承宗、京营三大营提督、五军都督府的一众宿将,以及户部、工部尚书。
唯独,没有召见以内阁首辅钱谦益为首的任何文官。
武英殿内,烛火摇曳,映着一张张顶盔贯甲的肃杀面孔,空气中弥漫着甲胄的铁腥味和沉重的寂静。
所有被召之人,皆是大明军方与后勤体系中最核心的人物。
他们看着御座上依旧身披玄甲的年轻皇帝,彼此交换着眼神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。
朱由检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,没有半句废话,开门见山。
“诸位爱卿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在空旷的大殿中异常清晰。
“想必你们也看到了,建奴大军压境,京师已到最危急的关头。”
“平日里那套层层审批、互相扯皮的规矩,今日起,废了!”
他缓缓站起身,一步步走下丹陛,来到众人面前。
那双平静的眼眸逐一扫过每一位将领大臣的脸。
“朕,今日在此宣布!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自即刻起,京师进入‘军事管制’状态!”
“凡一切守城事宜,不再经由内阁票拟,亦不必通过六部会商!”
“所有决断,皆由一个衙门直接下达!”
他稍作停顿,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落地。
“这个衙门,朕称之为——”
“战!时!军!机!处!”
“战时军机处?”
殿内针落可闻,几个宿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。
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,像一道惊雷在他们脑中炸响,让他们嗅到了一股前所未见的、绝对集中的权力气息。
朱由检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揣测的时间,当即宣布人事安排。
“军机处,由朕亲自领衔!”
“孙承宗!”
“老臣在!”
白发苍苍的孙承宗立刻出列,声音嘶哑却沉稳。
“朕命你为军机处总顾问!凡京城内外所有兵马调动、防御部署,皆由你辅佐朕一言而决!”
孙承宗老迈的身躯微微一震,猛地抬起头,那双浑浊的老眼竟透出骇人的精光。
他明白,这是皇帝给予他这位三朝老臣最彻底、最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他深吸一口气,跪倒在地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老臣,粉身碎骨,定不负陛下所托!”
“京营提督,张之极!”
“臣在!”
“朕命你为城防总兵官,总揽北京九门一切防务!朕再赐你临阵专断之权,凡有畏战不前者,无论官阶高低,皆可先斩后奏!”
被朱由检一手提拔起来的猛将张之极没有丝毫犹豫,单膝跪地,甲胄碰撞之声铿锵作响。
“臣,领旨!”
“户部尚书,毕自严!”
“臣……臣在!”
作为一个除了忠于皇帝便不懂任何党争的孤臣,毕自严紧张地走了出来。
“朕命你为后勤总管!”
“朕现在便赐你旨意,战时可直接从内承运库支取银两!所有军械、粮草、民夫的调配,你无需再问任何人!”
“朕,只要结果!”
直接动用皇帝的私人金库,这是历代户部尚书想都不敢想的恩宠与授权。
毕自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笏板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“臣……臣……定不辱使命!”
“王承恩!”
“奴婢在!”
“东厂、锦衣卫皆由你节制!你的任务只有一个,给朕把城里盯死了!”
朱由检的声音骤然变冷,带着不加掩饰的杀伐之气。
“凡有散播谣言、动摇军心者!”
“凡有私通建奴、意图不轨者!”
“凡有怠忽职守、贻误战机者!”
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。
“杀!无!赦!”
“奴婢,遵旨!”王承恩干脆利落地磕了一个头,没有半分迟疑。
最后,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角落一个安静的身影上。
那是他特旨召来的顾炎武。
“顾炎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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