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带着刺骨寒意的密令,自皇城而出。
迅速传达到了北镇抚司与东厂衙门。
骆养性与魏忠贤。
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刀,即刻出鞘。
一夜之间,京城里的空气都仿佛淬了冰。
寻常巷陌间,锦衣卫的飞鱼服与东厂的皂靴无声穿行,带走一个个惊恐的魂灵。
但这些,都只是暗地里的雷霆。
朱由检很清楚,镇压与杀戮只能压下骚动,却压不住恐惧。
民心如水,可载舟,亦可覆舟。
面对建奴压境的滔天巨浪,他必须给这艘即将倾覆的大船,投下一根真正的定海神针。
而这根定海神针,只能是他自己。
次日,天色未明,残月如钩。
一场只召集了内阁与六部尚书的小范围廷议,在文华殿召开。
殿内,烛火在寒风中摇曳不定,将大臣们蜡黄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。
几乎所有人的眼下都挂着浓重的青黑,眼神却游移不定,不敢与御座上的皇帝对视。
兵部尚书第一个出班,他一夜未眠,嗓音干涩沙哑。
“陛下,昨夜快报,建奴先锋已过怀来,其前锋……距离京城,不足两百里!”
“什么?两百里?”
“那、那岂不是最快明日就能兵临城下?”
两百里。
这个数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中,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。
这意味着,后金的马蹄最多只需两日,便能踏在北京城的城墙根下。
“陛下!”
一名江南籍的礼部侍郎再也绷不住了,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班,叩首在地,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国君安危,系于社稷……如今京师危急,为社稷存续,为江山留一线血脉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,终于把那两个字吐了出来。
“臣,恳请陛下效仿宋室南渡,暂避锋芒,以图后举!”
南渡?
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魔咒,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许多官员心中虽也是这般想的,但谁也不敢第一个说出口。
此刻有人带头,他们绝望的眼神中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期盼。
跑吧,跑到南京去!
那里有坚固的城墙和富庶的江南,更有长江天险!
然而,御座上的皇帝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幻想的余地。
御座旁的一盏琉璃茶盏被猛地扫落在地!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。
碎片溅了那侍郎一脸。
“南渡?!”
朱由检豁然起身,龙袍的下摆扫过桌案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瘫软在地的官员,眼底再无一丝温度。
“再敢言南渡者……”
“斩!”
一个“斩”字,带着彻骨的杀意,让整座大殿鸦雀无声。
朱由检环视着下方那些脸色煞白、噤若寒蝉的大臣,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雷。
“我大明,自太祖皇帝起至今,凡二百六十一年!”
“太祖起于布衣,驱除胡虏,何曾退过半步!”
“成祖五出漠北,横扫草原,亦未退过半步!”
“我大明,有天子守国门!有君王死社稷!”
“自古以来,何曾有过弃都南逃之君王!”
他不是那个在煤山自缢前最后一刻,还想着让太子去南京的崇祯!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天子一旦南逃,散掉的就不仅仅是北方的人心。
散掉的,是大明的国运!
他不再理会殿中这群已经吓破了胆的大臣,大步流星地走出文华殿。
“王承恩!”
“奴婢在!”
“取朕的甲!取朕的剑!”
一个时辰后。
北京,德胜门。
这座平日里象征“出征得胜,凯旋而归”的城门,此刻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
城楼上,京营的精锐顶盔贯甲,森然伫立。
城门内外,只有数万将士的甲叶在寒风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。
城楼下,紧急动员起来的数万兵士列成一个个密不透风的铁灰色方阵。
无数闻讯赶来的京城百姓挤满了远处的街道与坊口,他们伸长了脖子,用混杂着恐惧与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,死死盯着那高耸的城楼。
忽然,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。
“来了!快看,是陛下!”
只见一队最为精锐的锦衣卫仪仗簇拥着一个金色的身影,缓缓登上了城楼。
朱由检身披一副专为御驾亲征打造的金丝软甲,腰悬天子剑,头戴翼善冠。
冬日的阳光并不炽烈,照耀在他身上,却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金色光芒。
他没有带任何遮掩,就是要让城楼上下的每一个人,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脸!
他一步步走到城墙的垛口前。
城楼上下,瞬间鸦雀无声。
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年轻的皇帝身上。
朱由检没有看任何人,他的目光直视着正北方的苍茫大地。
他知道,在那片地平线的尽头,正有数万最凶残的敌人,如狼群般向他扑来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