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开胃大礼?”
王承胤看着周遇吉那张年轻又笃定的脸,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。
阳和口这个地方他当然知道。
此地是宣府通往大同的必经之路,两侧是陡峭的黄土高坡,中间夹着一条狭长河谷,确是打伏击的绝佳地点。
可那也要看打的是谁。
来的是后金最精锐的八旗铁骑,是萨尔浒一战让十几万大明官军尸骨无存的凶悍存在。
领军的,还是悍将岳托。
王承胤自问,就算把自己麾下所有兵马都填进去,也未必能挡住那三千铁骑的一次正面冲锋。
眼前这位周将军,治军虽严、装备虽精,但毕竟太过年轻,看样子也从未与建奴真正交过手。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忍不住劝道:“周将军,末将多句嘴。建奴骑兵来去如风,斥候尤其警觉。阳和口地势虽好,但目标太明显,万一被对方提前发现……”
周遇吉直接打断了他。
“王总兵的顾虑,我明白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透着一种源自绝对实力的自信。
“但是,你还没见过我这支军队真正的打法。”
“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,就是将岳托的准确动向告知我。”
“至于怎么打,那是我的事。”
周遇吉的目光不容置疑,他最后补充道:“你只管在宣府城墙上看着便好。”
王承胤看着他的眼睛,知道多说无益。
说实话,他也确实好奇,这支被皇帝寄予厚望的京营精锐,究竟有几斤几两。
也罢。
就让建奴去替自己试一试他们的成色。
王承胤一咬牙,抱拳道:“好!周将军放心,末将这就派出最得力的斥候,一定把那岳托盯死!”
“多谢。”
周遇吉抱了抱拳,随即转身走出大帐。
“传我将令!”他的声音瞬间响彻全营,“炮兵营、步兵营,轻装简行!带足三日口粮弹药,一个时辰后全军开拔!”
“目标,阳和口!”
***
两日后,阳和口。
夜色深沉,寒风刺骨。
周遇吉的一万大军已悄无声息地潜伏于此。
所有士兵口中都塞着软布,马蹄和炮车轮子上裹着厚厚的棉布,上万人的调动,在这寂静的夜晚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。
周遇吉亲自勘察完地形,开始下达一道道精准的命令。
“炮兵一营,李长庚!”
一名参将立刻出列:“在!”
“你带三十门‘朱雀炮’上东侧高坡,炮口对准谷道中段!”
“炮兵二营,赵铁柱!”
另一人吼道:“在!”
“你带剩下三十门炮上西侧高坡,炮口对准谷口!”
“记住,炮位分散,用帆布和干草树枝伪装好!在我发出信号前,哪怕建奴斥候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走过去,也绝不许有任何异动!听明白了没有!”
“遵命!”
两名炮营参将立刻领命而去。
夜色中,六十门沉重的“朱雀炮”如幽灵般被士兵们连拉带拽,悄无声息地推上两侧高地,而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。
接着,周遇吉又对步兵统领下令:“你带一万名铳兵,在谷道出口后方一里地,给本将列好三段线列阵!我要让那些冲出谷口的幸运儿,一头撞死在我们的枪口上!”
“遵命!”
最后,周遇吉将自己亲率的三千精骑埋伏在整个口袋阵的最后方。
他们是最后的收割者,负责追杀一切可能逃脱的漏网之鱼。
天亮之前,所有布置全部完成。
阳和口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,仿佛昨夜的大军调动只是一场幻梦。
次日上午,一支黑色的洪流出现在阳和口东面的地平线上。
正是后金贝勒岳托率领的三千八旗铁骑。
这几日烧杀抢掠,所遇明军要么望风而逃,要么龟缩城中,让岳托对明军的鄙视膨胀到了极点。
“贝勒爷,前边就是阳和口了。”一名亲兵指着前方狭长的谷道说。
岳托勒住马头看了一眼,轻哼一声:“派几个探子过去看看。”
他虽骄横,但久经战阵,基本的警觉还是有的。
很快,派出的斥候便飞马回报。
“回贝勒爷,谷道里一切正常,没有任何埋伏!”斥候一脸兴奋地补充道,“只在谷口另一头,有几十个南蛮子的溃兵正慌不择路地逃命!”
“哈哈哈哈!”
岳托听完放声大笑。
又是溃兵!这些南蛮子只会逃跑!
他心中最后一丝警惕彻底消散。
他扬起马鞭,指着前方的谷口,意气风发地大吼一声:
“勇士们!冲过去,碾碎那些可怜的虫子!”
“乌拉!”
三千八旗铁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,催动战马,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,一头扎进了那条狭长的死亡谷道。
高坡之上,周遇吉通过单筒望远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看着最后一骑也进入了伏击圈,然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红色令旗。
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在心里默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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