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国公府。
朱红色的大门彰显着这座府邸主人尊贵的身份。
府内,暖阁之中炭火烧得正旺,空气里弥漫着上好武夷山大红袍的醇厚茶香。
当代定国公徐允祯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。
他年近五十,保养得很好,脸上没什么皱纹。
作为世袭罔替的国公,大明朝最顶级的勋贵之一,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事烦心过了。
在他看来,皇帝也好,文官也罢,都不过是流水。
只有他们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,才是铁打的营盘。
“公爷。”一名管家快步走了进来,脚步声在安静的暖阁里显得有些突兀。
“外面……外面税务总署的人来了。”
徐允祯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。
他皱了皱眉。
“税务总署?魏忠贤的人?”
“是。”
“来干什么?”
“说是……来传魏公公的话。”
徐允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。
他那个不成器的远房侄子周奎在崇文门当差的事,他是知道的。
周奎每年给他府里送来的孝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。
昨天周奎还派人来哭诉,说魏忠贤要查税,请他出面摆平。
徐允祯当时没当回事。
一个阉人,还能翻了天不成?
他只是让人带话回去,让周奎放心,有他在,没人敢动他。
没想到,魏忠贤的动作这么快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
徐允祯放下茶杯,语气平淡。
他倒要看看,魏忠贤想玩什么花样。
很快,一个穿着东厂服饰的小太监被带了进来。
小太监长得很普通,但眼神很亮。
他没有下跪,只是对着徐允祯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。
“咱家奉魏公公之命,特来向国公爷传个话。”
徐允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一个太监见了他这个国公,竟然不下跪?
真是反了天了。
但他没有发作,只是冷冷地说道:“说。”
小太监清了清嗓子,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:“魏公公说了,贵府管事周奎贪赃枉法、罪大恶极,已于今晨在崇文门外被当众杖毙。”
“什么?!”
徐允祯猛地站起身,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。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打狗还得看主人!
魏忠贤竟然敢杀他的人?
还是用杖毙这种最屈辱的方式?
这已经不是挑衅了!
这是在赤裸裸地打他定国公的脸!
小太监仿佛没看到他震惊的表情,继续说道:“另外,经查实,周奎利用职权为定国公府偷漏税款,共计白银七十三万两。”
“魏公公说了,念在国公爷是开国元勋之后,就不追究您的罪责了。”
“但这笔税款连同罚金,共计一百五十万两。”
“请国公爷在三日之内交齐。”
“否则……”
小太监顿了顿,抬起头直视着徐允祯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魏公公就亲自登门来取!”
说完,他再次拱了拱手。
“话,咱家带到了。国公爷,您自己好自为之。”
然后他转身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留下徐允祯一个人呆立在原地。
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“岂有此理!岂有此理!”
他气得浑身发抖,一把将桌上的名贵茶具全都扫到了地上。
“哐当!”
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。
“魏忠贤!你这个阉狗!欺人太甚!”
“来人!给本公备马!本公要进宫!本公要面见陛下!本公要弹劾这个奸贼!”
他怒吼着就要往外冲。
“公爷!公爷!使不得啊!”府里的老管家急忙上前,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。
“公爷!您冷静点啊!”
“冷静?你让本公怎么冷静?”徐允祯双眼通红,“他都欺负到本公头上了!本公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,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?”
“公爷!”老管家都快急哭了,“您想想,那魏忠贤是什么人?他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条狗啊!他敢这么做,背后要是没有陛下的授意,您信吗?”
“您忘了山西那几家大商号是怎么没的了?现在去面圣,那不是去告状,那是去撞刀口啊!”
老管家的话如同一盆冰水,从徐允祯的头顶浇了下来。
他瞬间冷静了大半。
是啊。
魏忠贤是条狗。
可这条狗的主人是皇帝。
是那个杀人不眨眼、抄家不手软的新皇帝。
连东林党那帮硬骨头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。
连晋商那种富可敌国的庞然大物都被他一夜之间连根拔起。
自己这个国公听着威风,可手里没兵没权。
真要跟皇帝掰手腕,自己够格吗?
徐允祯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他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,颓然地坐回椅子上。
“那……那你说,该怎么办?”
老管家叹了口气。
“公爷,好汉不吃眼前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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