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二十六年,次日夜晚,华灯初上。
南京新街口,霓虹招牌在暮色里次第亮起,却照不亮这座城市骨子里的沉郁。金陵饭店矗立在街心,像一座孤悬于战火中的奢华岛屿,黄铜大门泛着冷光,旋转门里不断涌出香水与雪茄的混合气息,与街面上隐约的硝烟味格格不入。
门前车水马龙,黑色的福特轿车、军用吉普、甚至罕见的德国奔驰依次停下。穿西装的政要抬手扶了扶礼帽,和服商人的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 “嗒嗒” 声,名媛淑女的丝绒裙摆扫过地面,每一个人都带着精心伪装的笑容,在黑衣保镖与宪兵警惕的目光里,缓步步入灯火辉煌的大厅。
日军宪兵站在台阶两侧,军靴锃亮,步枪斜挎,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,眼神像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入场者。他们领口的旭日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,提醒着所有人 —— 这里早已不是单纯的酒店,而是日军在南京的半个据点。
马云飞站在大厅角落的香槟塔旁,身着一身奶白色定制西装,面料是从法国进口的纯羊毛,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领结打得一丝不苟,衬得他脖颈修长,手腕上戴着一块瑞士产的镀金怀表,表链垂在西装内袋外,露出半截精致的链扣。
他端着一杯香槟,指尖捏着杯柄的上沿,指节泛着淡淡的粉色。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社交微笑,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,与周围的宾客谈笑风生,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,仿佛真的是来参加晚宴的归国华侨。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的目光正如同鹰隼般,每秒都在扫视大厅里的每一个人。从穿和服的日本商人,到戴高帽的外国使节,再到端着托盘的服务生,每一个人的衣着、动作、甚至细微的表情,都被他记在心里,与脑海中高桥介一的特征反复比对。
“先生,需要再来一杯吗?”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,轻声询问。
马云飞笑着摇头,指尖轻轻转动酒杯,目光却掠过服务生的肩膀,落在大厅入口处 —— 那里又进来一批人,为首的是两个穿军装的日本军官,腰间佩着军刀,步伐沉稳,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。
“还没到。” 他在心里默念,抬手整理了一下领结,指腹摸到领结内侧缝着的微型麦克风,那是李智博专门为这次行动改装的,体积只有指甲盖大小,却能清晰传递声音。
与此同时,何坚正托着盛满香槟的银盘,在宾客间灵巧地穿梭。他穿着一身黑色侍者制服,领口系着白色领结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黝黑结实的手腕。制服是他下午特意从金陵饭店后门的洗衣房 “借” 来的,尺寸略大,却被他用针线悄悄改得合身。
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,托盘端得稳如磐石,哪怕在人群中转身,也没有洒出一滴酒。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锐利,只有在无人注意的瞬间,才会快速抬眼,将大厅的布局、守卫的位置、监控的死角一一记在心中。
他的左手藏在托盘下方,指尖夹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锁针,那是他用钟表发条磨制的,硬度极高,能打开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锁具。腰间的围裙内侧缝着一个暗袋,里面放着微型手电筒和一把三寸长的短刃,刀刃淬过迷药,只要划破皮肤,就能让人在十秒内失去意识。
走到大厅柱子旁时,他假装整理托盘上的酒杯,脚步在柱子阴影里停顿了半秒。目光快速扫过柱子上的监控摄像头,记住它的转动频率 —— 每十五秒转一圈,有三秒的盲区,足够他完成一次快速行动。
“何坚,情况怎么样?” 耳机里传来欧阳剑平冷静的声音,带着一丝微弱的电流声。
何坚没有开口,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托盘边缘,发出 “嗒、嗒” 两声 ——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,代表 “一切正常,未发现目标”。
饭店对面的三层小楼里,欧阳剑平正趴在窗边,通过一架德国产的军用望远镜注视着大厅里的动静。她身着一件深灰色风衣,领口立着,遮住了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。风衣口袋里藏着一把勃朗宁手枪,枪里压满了子弹,保险已经打开,随时可以射击。
望远镜的镜片里,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清晰可见 —— 马云飞在角落观察,何坚在穿梭送酒,日军守卫在巡逻,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,可她的心跳却始终快得有些不正常。
“别紧张。” 身旁的李智博轻声说道,他坐在一张木桌前,面前放着一台便携式电台,耳机戴在左耳,右手握着一支铅笔,在纸上快速记录着什么。他穿着一件深蓝色中山装,袖口磨出了毛边,却依旧整洁,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电台屏幕的微光。
“我不是紧张,是觉得太顺利了。” 欧阳剑平放下望远镜,揉了揉发酸的眼睛,“酒井美惠子不可能没察觉,她肯定在暗处等着我们。”
李智博抬眼看向她,推了推眼镜:“我已经监控了日军的电台频率,目前还没有异常信号。不过你说得对,我们必须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。” 他指了指桌上的地图,“三条撤离路线我都重新确认过了,接应的人也已经到位,只要拿到文件,就能立刻撤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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