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,沉沉压在沧州城头。云澈站在箭楼里,望着城外扎起的连绵营寨,火把的光在帐篷间流动,像条蛰伏的火龙。一万朝廷军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围了城,连岗哨都透着股训练有素的肃杀 —— 这绝非普通的地方军。
“查清楚了,是‘神策军’。” 赵虎喘着粗气跑上来,铁剑上还沾着雪水,“李嵩这老狐狸,带的竟是京畿卫戍部队,领头的是个叫王彪的将军,据说曾跟着岳飞打过仗,一手枪法狠得要命。”
云澈没说话,手指在城砖上划着营寨的布局。神策军的帐篷扎得极有章法,左营是骑兵,右营是步兵,中营竖着面 “帅” 字旗,四周暗哨的位置藏得极深,若非赵虎带着斥候摸黑靠近,根本发现不了。
“他们没攻城,倒是派人送了封信。” 铁算盘拄着拐杖走上箭楼,手里捏着张火漆封口的信纸,“李嵩说,给我们三日时间考虑归顺,否则……”
“否则就踏平沧州?” 阿蛮抱着臂站在角落,绿布裙上沾着城墙上的尘土,“这些人比契丹人还不要脸,打不过外敌,倒会欺负自己人。”
她脚边的幼狼蹭了蹭她的裤腿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。头狼死后,这只额间带白毛的小狼成了新的首领,虽还没成年,却已懂得用眼神传递警惕 —— 此刻它正死死盯着城外的帅旗,耳朵贴在地上,显然听到了什么。
“它怎么了?” 云澈问道。
阿蛮蹲下身,摸了摸小狼的头:“它说,营里有铁器摩擦的声音,像是…… 投石机。”
三人脸色同时一变。神策军不仅带了人,还带了攻城器械,看来是早就做好了强攻的准备。
“不能等。” 云澈突然转身,“赵大哥,你带铁剑营守东门,用老法子,把滚木上浇上桐油,随时准备点火。铁先生,你组织百姓往地窖里转移,尤其是粮食和药材,绝不能落到神策军手里。”
“那你呢?” 铁算盘追问。
“我去会会那个王彪。” 云澈抓起断刀,刀鞘在箭楼的柱子上磕出闷响,“既然他们不想好好谈,我就逼他们谈。”
阿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:“我跟你去。”
“不行,” 云澈掰开她的手,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茧子 —— 那是常年握矛磨出来的,“城里需要你。你带着苍狼队守粮仓,那是我们最后的退路。”
他顿了顿,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:是那半枚铜符,“拿着这个,要是城破了,就带着百姓往黑龙山走,铁臂张会接应你们。”
阿蛮的手指收紧,铜符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。她没再争辩,只是点了点头,转身下楼时,裙角扫过箭楼的门槛,带起一阵风。
三更天,月黑风高。
云澈带着五个精壮的义士,从城墙的排水口钻了出去。冰冷的污水没过脚踝,冻得人骨头疼,但没人敢出声。神策军的巡逻队每隔一刻钟就会经过一次,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摸到神策军营寨外时,一个义士突然拽了拽云澈的衣角,指向左侧的帐篷。那里亮着灯,隐约能听到说话声,其中一个粗嗓门正是王彪。
“…… 李大人放心,三天后准时攻城。沧州城防老旧,最多半日就能拿下。”
“那个云澈,真有那么厉害?” 是李嵩的声音,带着几分不屑。
“不过是个山野匹夫,侥幸打赢了契丹残兵罢了。” 王彪嗤笑一声,“明日我去城下叫阵,定能将他引出来。只要杀了他,幽燕会就是一盘散沙。”
帐篷里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,随后是一阵哄笑。
云澈的手在袖中握紧,指甲深深嵌进肉里。他对身边的义士打了个手势,六人分作两队,像狸猫般摸到帐篷两侧的马厩里 —— 那里拴着十几匹战马,都是神策军的坐骑。
“动手。”
随着云澈一声低喝,义士们同时动手,用浸了麻药的布团捂住马嘴,动作快得像一阵风。云澈则摸到帐篷的后帘,用刀割开个口子,往里望去。
帐篷里点着三盏油灯,王彪正背对着他喝酒,腰间的佩刀挂在帐篷的支架上,刀穗垂在地上。李嵩坐在他对面,手里把玩着个玉佩,正是那日在驿站见过的玉如意。
“就是现在!”
云澈猛地掀开帘子,断刀带着风声劈向王彪的后心。王彪反应极快,猛地转身,手里的酒坛砸了过来。云澈侧身躲开,酒坛在地上摔得粉碎,酒水溅了他一裤腿。
“有刺客!” 李嵩尖叫着躲到桌子底下。
王彪已经抓起佩刀,刀光如练,直刺云澈面门:“果然来了!拿命来!”
两人在狭小的帐篷里缠斗起来,刀风扫过灯台,油灯 “哐当” 一声翻倒,灯油泼在地毯上,瞬间燃起火焰。
“撤!” 云澈虚晃一招,逼退王彪,转身冲出帐篷。义士们已经将战马牵了出来,个个翻身上马,等着他。
“追!别让他跑了!” 王彪怒吼着冲出帐篷,身上的铠甲被火焰燎得焦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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