厌恶的味道?泥潭?
他猛地想起父亲宇文化及身上偶尔流露出的、让他也感到一丝不适的阴冷气息,想起父亲近年来越发诡秘的行事,想起四明山后父亲眼中偶尔闪过的、非人的幽光……
难道……
一股寒意,从脊椎直窜头顶,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。
他看着远方早已空无一人的官道,又回头望向江都宫深处,父亲所在的方向,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深深的迷茫、挣扎,以及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李元霸最后的话,如同一颗种子,悄然埋进了他骄傲而濒临崩溃的心防裂缝之中。
而此刻,江都宫内,得到李家兄弟已“突围”离去的消息,杨广在寝宫中砸碎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器物,暴跳如雷,却又在发泄之后,瘫倒在狼藉中,眼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绝望。他知道,最后一点可能制约李渊的筹码,没了。
那把最锋利的刀,也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。
宇文化及闻讯,脸上阴晴不定,最终化作一片深沉的阴鸷。
他望向北方,喃喃自语:“走了也好……走了,这江都的戏,才能唱得更纯粹些。”
李元霸与李世民,这对搅动了江都风云的李家兄弟,以这种视万军如无物、飘然而去的震撼方式,正式脱离了隋廷的核心囚笼。
他们的离去,不仅宣告了杨广对李家控制的彻底失败,更如同向这沸腾的天下,投下了一颗注定要掀起滔天巨浪的重石。
龙归大海,虎啸山林。
属于李唐的时代,正以无可阻挡之势,扑面而来。
而江都这座腐朽的帝国陪都,则在失去最后的威慑力量后,加速滑向了它命中注定的毁灭深渊。
……
李元霸与李世民飘然离去,如同抽走了江都最后一丝虚幻的底气。
杨广在最初的暴怒与绝望后,陷入了一种更加麻木的癫狂,将全部希望孤注一掷地押在了即将到来的“玉玺会”上。
而真正为此焦头烂额、拼尽老命的,是靠山王杨林。
失去了李元霸这尊无敌战神坐镇中枢、执行那“一击必杀”的关键角色,杨林的十条绝户计出现了致命的缺口。
但他没有时间懊悔或退缩。这位老王爷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孤狼,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与热,用尽一切手段,要将江都打造成一个吞噬天下豪杰的死亡陷阱。
他不再仅仅依赖常规的军队和城防。
江都宫内,尤其是作为会场的“观文殿”及周边区域,日夜不停地传来各种古怪的声响。
杨林动用了自己数十年征战积累下的所有人脉与资源,以近乎疯狂的态度,从各地搜罗、强征、甚至绑架来一批批身怀异术的“奇人异士”。
有精通风水堪舆、擅长布置“困龙阵”、“迷魂局”的方士,被要求在殿宇关键节点埋下特制的铜符、玉版,牵引地气,制造令人心神恍惚、方向错乱的效果。
有钻研机关消息的墨家传人或民间巧匠,被逼着在殿柱、地砖、甚至悬挂的宫灯内设置精密的触发机关,或射出淬毒弩箭,或喷出迷烟毒火,或引发地面塌陷。
有擅长驯养异兽毒虫的南疆巫师,贡献出精心培育的、可藏于梁柱缝隙、瓦楞之下的“蚀骨蚁”、“迷心蛛”,虽不能大规模杀伤,却能制造恐慌与混乱。
更有一些气息阴森、来路不明的道人、术士,被杨林以重金和威逼笼络,负责在会场周围布下邪异的“障眼法”、“乱神咒”,干扰可能存在的道术高手探查,并暗中影响与会者的情绪,放大其贪婪、猜忌与恐惧。
整个“观文殿”及其附属区域,在杨林不惜工本、不顾后果的催逼下,被改造成了一个融合了正统兵法、奇门遁甲、机关毒术、旁门左道的巨型杀戮迷宫。
杨林亲自督工,须发凌乱,眼窝深陷,仿佛要将自己对帝国最后的责任与绝望,都浇筑进这最后的防御之中。
同时,他严令将江都城内外所有还能调动的兵马——
包括自己麾下残部、杨广的禁军、宇文化及“慷慨”调拨的部分骁果卫,乃至从周边郡县强行征发来的壮丁,全部整合起来,在江都城内外层层设卡,构筑了多达十二道警戒线。
进出人员受到极其严苛的盘查,稍有可疑,立斩不赦。
江都城头,床弩、投石机、滚木礌石堆积如山,日夜有重兵巡哨,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大隋朝廷最后一点能战之兵、最后一点统治精华,被杨林这只老迈而绝望的手,强行攥在了一起,浓缩在了江都这座孤城内外,准备进行一场注定惨烈的、最后的豪赌。
而李元霸出走的消息,如同插上了翅膀,迅速传遍了烽烟四起的神州大地。
对那些原本对“玉玺会”心存忌惮、尤其是忌惮李元霸这尊杀神的各路反王、枭雄而言,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!
没了那个能单锤破军、视百万大军如无物的怪物,江都的威胁在他们眼中顿时下降了几个等级。
虽然杨林摆出的阵势依旧吓人,但比起直面李元霸的恐惧,这些“常规”的陷阱和兵力,似乎就有了冒险一搏的价值。
毕竟,传国玉玺的诱惑实在太大,那可是象征“天命所归”的至高神器!
一时间,各方势力闻风而动。或明或暗的信使穿梭于道路之间,乔装改扮的豪杰混入南下的商旅人流。
河北窦建德派出了麾下头号大将刘黑闼与谋士凌敬;江淮杜伏威命辅公祏率精兵押后,自己带着义子王雄诞及一批高手先行;王世充则派其侄王仁则与能言善辩的张镇周为代表;朱粲、萧铣、沈法兴等大小势力,亦纷纷派遣重要人物或亲自出马。
天下目光,聚焦江都。
瓦岗,金堤关。
魏公李密召集核心文武,商议赴会之策。
大帐之中,气氛微妙。秦琼、徐世绩、单雄信等元老默然端坐,李密麾下的新贵将领与士人则跃跃欲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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