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航庵坐落在乐平县城北郊的栖凤山脚下,背依青山,面临一片疏落的竹林,环境清幽,远离尘嚣。庵堂不大,前后两进,灰墙黑瓦,门庭朴素,看起来与寻常乡野小庙并无二致。唯有门楣上那块“慈航普渡”的匾额,漆色斑驳,字迹却依稀能看出几分古意。
张茂亲自带了两名最机警的衙役,扮作上山砍柴的樵夫和寻访古迹的游学士子,在慈航庵周围潜伏下来,轮流监视。按照苏砚的指令,只远观记录,绝不可靠近打探,以免惊动可能藏身其中的“玄微子”党羽。
监视进行了一整日,从清晨薄雾到夕阳西下。进出慈航庵的多是些附近村落的老妪村妇,挎着篮子来上香祈福,或是送些自家种的菜蔬米粮。偶有零星的香客,也都是寻常百姓打扮,并无扎眼之人。庵门白日大多虚掩,只有一位面容枯槁、眼神浑浊的老尼偶尔出来洒扫庭院,或是坐在门槛上晒太阳,嘴里念念有词,听不真切。
一切似乎都再正常不过。
然而,张茂凭借多年办案的直觉,总觉得这平静之下有些不对劲。首先是那老尼,看似昏聩,但每次有陌生面孔(如他们假扮的樵夫和士子)在附近逗留稍久,她浑浊的眼珠总会不经意地朝那个方向瞥上一眼,动作极其细微,若非刻意观察,几难察觉。其次,那看似虚掩的庵门,门槛内侧的青石板上,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,像是经常有重物拖拽留下的。一个香火稀落的小尼庵,何来重物频繁进出?
直到日头偏西,香客散尽,那老尼颤巍巍地关上庵门,插上门闩。夜幕降临,庵内只在前殿透出一点如豆的灯火,在寒风中摇曳,更显孤寂。
就在张茂以为今日又将一无所获,准备换班时,庵堂侧后方,靠近山脚的院墙处,一片茂密的竹林忽然无风自动,发出沙沙轻响。
张茂立刻屏住呼吸,示意同伴隐蔽。只见竹林缝隙间,一个瘦小黑影如同狸猫般灵巧地钻出,左右张望一番,随即快步绕到庵堂侧面的一扇小角门前。那扇门极为隐蔽,几乎与斑驳的墙壁融为一体,若非此人出现,张茂之前都未注意到。
黑影在角门前停下,抬手,极有规律地叩击了数下——三长两短。
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,黑影侧身闪入,门随即关上,一切恢复寂静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但张茂看得分明!那瘦小黑影佝偻的身形,与“瓷卫”画像中的“阿七”,以及李兆庭、顾文修描述的传信人,何其相似!
“阿七”果然在此出没!这慈航庵,定是“玄微子”团伙的一个重要联络点,甚至可能是临时巢穴!
张茂强压心中的激动,留下一名衙役继续监视角门动静,自己带着另一人,悄然后撤,赶回县衙禀报。
县衙廨房内,灯火通明。苏砚听完张茂的详细汇报,目光落在桌案上“瓷卫”提供的画像,尤其是“阿七”那幅上。
“叩门暗号,三长两短……与醉仙楼‘听雨轩’外的叩门声(两短一长)不同,但都是固定暗号,足见其组织严密。”苏砚分析道,“角门隐蔽,老尼可疑,重物拖痕……这慈航庵内,恐怕别有洞天。”
“县尊,是否立刻调集人手,围捕搜查?”张茂请命。
苏砚却摇了摇头:“不可。‘阿七’只是个小卒,即便抓住,也未必能撬开嘴,反而会惊动‘玄微子’。况且,庵内情况不明,是否有暗道机关,是否藏有违禁之物,甚至是否扣押着钱婆子、孙婆子那样的人证,都未可知。贸然行动,容易打草惊蛇,也可能让关键证据被销毁或转移。”
“那……我们该如何?”
“等。”苏砚沉声道,“既然确定了这是他们的窝点之一,就不怕它不动。加强监视,记录所有出入人员、时间、携带物品。尤其是注意,是否有类似‘阿七’这样的核心成员频繁往来,或是……有形似‘玄微子’画像中的人出现。同时,查一查这慈航庵的底细,庵产归属,现任住持是谁,与城中哪些人家有来往。”
张茂领命:“是!卑职这就去安排,加派一倍人手,日夜轮值,盯死慈航庵的每一扇门、每一个角落!”
张茂退下后,苏砚又召来赵拙,询问其他线索的进展。
“县尊,协查钱婆子、孙婆子的海捕文书已发往邻近五县。江宁县那边也回了消息,确有一位胡姓县丞,名胡惟德,是宣和元年的举人出身。已派妥当之人,以同年叙旧的名义前往拜会,探听口风,尚未有回音。”赵拙禀报道,“另外,按您的吩咐,梳理了‘玄微子’团伙可能的活动轨迹,发现宣和三年前后,邻近的江宁县、平安县,都曾有过游方道士以医术或驱邪为名,接近当地富户女眷,随后发生女眷‘怪病’、家中频出‘意外’的零星报案,最后大多不了了之。手法与周家遭遇,颇有相似之处。”
跨县作案,流窜行凶!这进一步印证了“玄微子”团伙非独行客,而是一个有组织、有预谋的犯罪网络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