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狄的金銮殿从未像今日这般,被一股粘稠的、几乎令人窒息的恶意浸透。雕梁画栋的威严,在肃王赫连骁和他身后那群獐头鼠目的党羽刻意散发的戾气面前,显得苍白又可笑。他们的目光,如同淬了毒的钩子,死死钉在立于殿中、一身素净宫装的云昭身上。
“陛下!”肃王麾下,一个尖嘴猴腮的御史率先发难,声音刺耳得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,“此女云昭,来历不明!南诏送亲队伍中早有传言,她行迹鬼祟,更精通苍梧密语!此乃细作铁证!”
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卷薄册,像挥舞着染血的旌旗:“此乃臣重金购得!南诏冷宫旧档!其中清楚记载,此女幼时高烧呓语,口中所言,正是苍梧边境失传的‘水谣’古调!一个深宫公主,如何知晓敌国密语?不是细作,又是什么?!”
册页翻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异常清晰,那泛黄的纸张仿佛裹挟着冷宫十余年的阴风和绝望,狠狠掴在云昭脸上。她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里深深掐进掌心,几乎要抠出血来。那夜的呓语……竟被记录在案!南诏皇宫,果然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,连一个濒死孩童的梦呓都不放过!
肃王赫连骁踏前一步,铁甲铿锵,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血腥气。他鹰隼般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贪婪,直射云昭:“妖女祸国!此等来历不明、身怀异术之人,岂能为我大狄王妃?陛下!当立即拿下,严刑拷问!定要挖出她背后主使!”
“拿下!严刑拷问!”肃王党羽立刻鼓噪起来,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的琉璃瓦。一双双眼睛,写满了欲将她撕碎的疯狂。
龙椅上,北狄皇帝赫连晟一直沉默着,指腹缓慢地、一下下摩挲着冰冷的玉扳指。他的目光像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,阴鸷而耐心。直到此刻,那冰冷的视线才终于落在云昭身上,带着一种洞穿骨髓的审视。
“云昭,”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压过了所有喧嚣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肃王与诸位爱卿所言,你可有话说?你,究竟是谁?”每一个字,都像冰冷的铁钉,狠狠凿向云昭的心脏。
袖中的指节捏得死白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她知道,此刻一句不慎,便是万劫不复。就在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,准备开口周旋的瞬间——
“咳咳…咳咳咳!”
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声骤然响起,打破了这致命的对峙!
只见一直站在云昭身前,姿态慵懒仿佛事不关己的萧珩,猛地弯下腰,用一方素白的帕子死死捂住嘴。剧烈的咳嗽让他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,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。那方帕子迅速被刺目的猩红浸透,殷红的血点甚至溅落在他月白的蟒袍前襟,触目惊心!
“陛下!”萧珩的声音嘶哑破碎,带着咳血后的虚弱,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大殿,“吾妻…咳咳…乃是南诏皇帝亲封的云昭公主!血脉尊贵…岂容宵小污蔑!”他猛地抬起头,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病态的潮红,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,直直射向肃王等人。
“尔等在此咆哮金殿,口口声声细作妖女,是质疑南诏国书为假?”他喘息着,字字如刀,带着血沫,“还是要挑起两国战端,让边境再起烽烟?!”
他猛地抬手,指向肃王,指尖还沾着自己的血:“赫连骁!你今日构陷王妃,便是陷我大狄于不义!此等居心,该当何罪!” 最后一句,几乎是厉声喝问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肃王脸色一沉,正要反唇相讥。
“报——!!!”
一声尖锐急促的通传,如利刃般割裂了大殿上紧绷的弦!
一个满身风尘、盔甲染血的信使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入大殿,他手中高举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,上面沾满了暗红近黑的污迹,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!
“启禀陛下!八百里加急!苍梧国宰相云峥,亲笔国书送达!”
“苍梧国书?”
“云峥?!”
满殿哗然!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云昭和萧珩身上,聚焦到那卷染血的国书上!苍梧宰相?在这个当口?
赫连晟的瞳孔骤然收缩,摩挲扳指的动作也停了。他身边的掌印太监立刻小跑下去,接过那卷轴,双手微微发颤地呈上御案。
皇帝一把抓过卷轴,迅速展开。明黄的丝绢上,铁画银钩、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,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与沉重:
“北狄皇帝陛下敬启:”
“臣云峥,泣血顿首!臣嫡女林晚,襁褓之中于苍梧境内遭奸人掳掠,至今已整整一十五载!音讯全无,生死茫茫!”
“此乃臣毕生锥心之痛!今悬赏万金,遍告天下:凡有能寻得小女下落,或提供确凿线索者,赏黄金万两,封万户侯!苍梧云氏,倾国以报!”
“小女特征:右肩胛骨下,有一处形若蝶翼之淡红胎记。若有冒认者,天地共诛!”
“苍梧宰相,云峥,血书泣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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