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彻底沉入西山,暮色如一层灰纱,轻轻笼罩了怀远县。李不凡踏着渐起的寒意往家赶,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。怀里仿佛揣着一小团火,那是刚刚获得的微薄希望,驱散了些许笼罩心头的严寒。
破旧的茅屋窗口,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,那是平安点燃了家里仅剩的半截劣质油灯。听到脚步声,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,李平安的小脑袋探了出来,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期待。
“阿哥!”看到李不凡完整归来,他明显松了口气,但随即又紧张地问,“怎么样?林府……”
李不凡眉头一挑惊诧道:“阿弟,你怎知我...”
李平安说道:“阿哥,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,我小时候淘气,打碎了阿爹的烟袋,不敢承认,是你替我去顶过,被罚一天一夜不许吃饭。你也没说是我打碎的。
现如今,诶。
李不凡:“轻轻揉了揉,李平安的头发说:”放心吧,阿弟,你老哥没去卖身。”
“真的?!”李平安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是落入了两颗星星,“阿哥你真厉害!那是去做什么活计”
“去的林府回春堂,暂时是学徒。”李不凡走到灶台边,看着锅里剩下的一点糊糊,心里酸涩,语气却尽量轻松,“先从认药、搬东西学起。但管吃,还有工钱。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。”
他盛出那点温热的糊糊,递给弟弟:“快吃,吃完早点睡。明天哥一早就要去。”
李平安捧着碗,小口小口地吃着,虽然依旧是那没什么滋味的糊糊,但他的眼睛却一直亮晶晶地看着哥哥,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餐桌上冒着的热气。
这一夜,兄弟二人挤在冰冷的炕上,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。李不凡久久未能入睡,听着身边弟弟均匀的呼吸声,心里盘算着明天的活计,反复回忆着福伯的话和林府的气派,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小心。在这个世界,一步踏错,可能就万劫不复。
第二日,辰时初刻。李不凡起身,将昨晚剩下的那点糊糊热了热,看着平安吃完,仔细叮嘱他锁好门不要乱跑,便匆匆出门。
深秋的清晨,寒风刺骨。他身上单薄的衣衫难以抵挡,只能加快脚步,让身体产生些热量。按照记忆中的路线,他绕到林府侧面的巷子,找到了回春堂的后门。
这里已经不像正门那般气派,但依旧干净整洁。一个穿着灰色短打、约莫四十岁年纪、面色严肃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个簿子,似乎在清点刚送来的药材。几个伙计模样的青年正忙碌地将一筐筐药材搬进去。
李不凡深吸一口气,上前恭敬道:“请问是张管事吗?小子李不凡,奉福伯之命,前来报到。”
那张管事抬起头,目光锐利地扫过李不凡,在他洗得发白的衣衫上停留了一瞬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点了点头,声音平淡:“嗯,福伯交代过了。我是回春堂的张管事。以后你就跟着他们干活。”
他随手指了指那几个忙碌的伙计:“先去把那边那筐三七搬进去,轻拿轻放,搬到库房左手边第三排架子下面。搬完了过来找我。”
“是,张管事。”李不凡不敢怠慢,立刻应声,走向那筐看起来相当沉实的药材。
一上手,他就心里一沉。这筐三七分量极重,远超他的预期。他这具身体虽然练过拳,有些底子,但毕竟年少,又长期营养不良,搬起来十分吃力。他咬紧牙关,腰部发力,稳稳地将筐子抱起,一步一步,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的伙计往库房里走。
库房里弥漫着浓郁复杂的药味,一排排高大的药柜和货架鳞次栉比,上面标注着各种药材名称。李不凡依言将药筐放到指定位置,就这么一趟,额头已经见了汗,手臂也有些发酸。
但他没有丝毫停顿,立刻小跑着回到张管事面前听候指示。
张管事似乎没看到他微微气喘的样子,只是又递给他一把小秤和一个单子:“这是今天要分装的几味药材,按单子上的分量,每样称出二十份。秤要准,分要匀,错了一样,今天就没饭吃。”
称药分药,看似简单,实则极考验耐心和细致。秤杆稍有倾斜,分量便有偏差。不同的药材质地不同,有的滑腻,有的轻飘,不易抓取。
李不凡沉下心来,前世做实验锻炼出的专注和精细此刻派上了用场。他屏息凝神,眼睛紧紧盯着秤星,手指稳定地添加或减少药末,每一份都力求分毫不差。期间有其他伙计匆匆跑过带起风,他都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秤盘和药材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他的动作从生疏渐渐变得熟练。
张管事偶尔会踱步过来,看似随意地瞥一眼他称好的药材,或用手指捻起一点看看成色,但始终一言不发,脸上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。
终于,在李不凡感觉腰背都有些僵硬时,所有药材分装完毕。他仔细地将分好的药包码放整齐,才去向张管事复命。
张管事检查了几包,又随手掂量了一下,终于从鼻子里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认可。然后指了指墙角:“那边有水缸和瓢,去喝口水。喝完去前堂,帮着李老头擦拭药柜,记住,只擦外面,里面的药材一味都不许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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