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日后,会稽郡,钱塘县渡口。
腊月的寒风呼啸而过,卷着细碎的雪花,在灰蒙蒙的江面上打着旋儿。
码头栈桥结了一层薄冰,披着厚袄的脚夫们搬运着货物,呼出的白气在凛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雾。
一艘乌篷官船缓缓靠岸,船上悬挂着“旌节”。
周朗带着十余粗布短打的精壮汉子,已在码头边久候,但见官船前来,周朗朝旁边商船打了个手势。
不多时,几个汉子抬出几口口漆木箱子,箱子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锦缎,显是备好的礼。
官船停稳,舷梯放下,舱门处先走出两名小黄门,随后,一位身着绛色官袍的白面宦官缓步而出,不是左丰又是何人?
周朗立刻上前,深揖一礼:“小人周朗奉扬州刺史之命,特来迎候天使。”
说话间,他从袖中掏出几份礼单,道:“府君闻天使奉天子诏书寻江南奇珍,已令小人搜罗了些,请天使过目。”
左丰接过礼单,扫了一眼,但见几份礼单已经分得明明白白,天子、太后、董重、张让、赵忠,还有属于他自己的,于是满意的扬起嘴角,尖声道:“文彰办事颇为周全,来啊,将扬州刺史所献珍宝,抬上官船。”
这时,周朗低声道:“左黄门,焦公已在庄园备下酒宴,专候天使驾临。”
左丰颔首道:“咱家来意可与那焦矫说清了?”
周朗点头道:“小人说服焦公,其愿以举族之力为太后效力。”
左丰笑道:“不愧是文彰麾下,办事果然得体,既然那焦矫识抬举,咱家就给他个面子,备车驾吧。”
……
少顷,钱塘县东南二十里,焦氏庄园。
风雪渐止,乌云散开一角,露出惨淡的日光,洒落在庄园巍峨的坞堡上。
青砖垒砌的高墙森然矗立,墙头旌旗猎猎,身着皮甲的部曲执戟而立,扫视着远道而来的车队。
庄园正门处,焦矫身着深青色锦袍,率领族中子弟、管事、庄客百余人,整齐列队迎候。
但见,车队缓缓驶近,他当即弓腰,脸上堆满笑容。
马车停稳,小黄门掀开车帘,左丰踩着奴仆的背缓缓下车。
焦矫当即跪伏于地,高声道:“会稽焦矫,恭迎天使!”
身后众人齐声附和:“恭迎天使!”
左丰眯眼打量了一番焦矫,见他态度恭敬,尖声道:“焦征羌多礼了,请起吧。”
“矫岂敢当此名,”焦矫惶恐起身,随后谄笑道:“天使远道而来,舟车劳顿,寒舍已备薄酒,还请天使赏脸。”
左丰微微颔首一抬手,焦矫当即上前搀扶,引左丰缓步踏入庄园。
少顷,宴厅熏香袅袅,四角铜炉炭火熊熊,驱散了腊月的寒意。
但见左丰被奉上首坐矮榻,周朗居次座,焦矫率族人跪坐两侧,案几上炙的鹿肉、蒸的鲋鱼,鎏金耳杯盛满美酒。
焦矫先是亲自为左丰斟酒,笑道:“天使此行辛苦,焦某特意备了些江南珍馐,还望天使赏脸。”
左丰却是淡淡道:“焦征羌客气了。”
焦矫见状当即拍了拍手,立刻有数名婢女手捧锦盒上前。
“天使奉天子命前来寻宝,焦某不敢怠慢,已为天使寻得一宝。”
但见他亲自打开锦盒,露出其中珍宝,乃是一尊青铜错金兽面尊,器身纹饰繁复,兽目镶嵌绿松石,在烛火下泛着幽光。
焦矫低声道:“此物乃吴越古器,正是出自铜官山。焦某祖上三代经营铜矿,偶得此宝,今日献予天使,以表忠心。”
左丰见此这才展颜,笑道:“汝倒是有心。”
焦矫见他满意,当即趁热打铁道:“天使容禀,前番周兄来犯,言天使此次奉诏南巡,将有焦某需效力之处,敢请天使示下,焦某定尽效犬马之劳。”
左丰尖声笑道:“焦征羌快人快语,既如此,咱家也不绕弯子。咱家此行,是为丹阳铜矿一事,朝廷铸钱,需铜矿支撑。然咱家听说丹阳铜矿,大半被袁氏党羽雷氏、陈氏占据,若焦征羌肯助朝廷收回铜山,天子定会不吝封赏。”
焦矫早知他的来意,闻言是低声道:“天使明鉴,丹阳铜矿确实被袁氏党羽垄断,雷氏、陈氏两家霸占南陵铜官山两处大矿,各有千余矿工,私兵八百余人把守。而我焦氏在铜官山虽有一矿,却不过五百矿工,兵卒仅三百,难以抗衡。”
左丰闻言似笑非笑道:“哦?”
焦矫谄笑道:“然若得天使相助,区区雷氏、陈氏两家则不足挂齿。”
左丰嘴角玩味道:“焦征羌既是王刺史举荐,其未和焦征羌说么?莫非丹阳都尉一职还不够?”
焦矫看了周朗一眼,随后小心翼翼道:“回禀天使,非是小人贪得无厌,实乃丹阳郡极为特殊,其之富饶非止铜利一处,丹阳地处长江咽喉,土地肥沃,铁矿、盐利亦丰。”
周朗闻言一怔,不由微微皱眉,这些焦矫可没和他说过。
但见左丰闻言双眼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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