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县往洛阳的官道上。
一队骑兵拱卫着中央的马车,马蹄踏碎浮尘,惊起道旁飞鹊。
孔融斜倚车辕,麈尾轻摇,眼中掩不住志得意满。
而在他身旁最近的一骑,却是个十五六岁英气勃发的少年——胯下神俊的白马,背负百锻精铁打造双戟,腰间宝雕弓泛着冷光,鞍袋里沉甸甸的,俨然一副少年将军气象,但其神情却很迷茫。
孔融见其神色,麈尾轻扬笑道:“阿慈,犹疑季豹之事耶?”
太史慈闻声点了点头,疑惑道:“豹……兄长待人皆若此乎?”
孔融笑道:“阿豹自幼不羁,慕侠好义,然如此待人,某也是第一次见,季豹虽举荐尔,但如此青眼有加,却是颇为有趣。”
太史慈闻言更加觉得恍惚,不,应该说最近发生的一切,都……莫名其妙。
东莱黄县的武家少年,本与母亲相依度日,每日不过习武、耕读,一月前何曾想过今日会与朝廷御史同行?
那日带着黑绶的孔融登门,口称“闻慈孝义之名,特来寻访,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,故欲相邀前往洛阳,或可引荐名师”。
高堂在上,他自是不愿远行,但御史与母亲一番攀谈后,望子成龙的母亲却硬推他上了马车。
这其实也还好,虽然好奇,孔御史为何对他另眼相看,但孔御史解释说,是得人举荐孝义之名,此人乃箕乡一任亭长,姓王名豹。
不过自己却与此人是素未谋面,孔御史也不知那王豹从何处听过自己的名声。
于是处于好奇,他向孔御史打听起了此人的事迹,听闻其幼年曾放下‘壮志饥餐胡虏肉,谈笑渴饮匈奴血’的豪言,不顾家门反对,坚持习武,虽天赋不佳,但一练就是六年。
他不同于旁人,倒没有耻笑王豹不武,他深知习武的艰辛,故倒是觉得王豹毅力可嘉。
又闻其以纸上学浅,弃学而从小吏,再次勾起了好奇心。
再闻其‘敢为细民裂肝肠’,为老弱争田,率乡勇强闯豪强家宅,而心生赞赏。
昨夜饯行宴上,他终得一见。
那人在满座华服名士间,独踞一隅,自斟自饮,眉宇间尽是疏狂。
接着他一赋惊四座,末句如刀,剜尽腐肉,满堂皆寂,唯自己拍案喝彩。
更奇的是,王豹闻他姓名后,眼神骤亮如见稀世珍宝。
宴未散,便强邀他回家,口称:“仰慕已久,恨不得见,今日得见,当举杯痛饮,秉烛夜谈,抵足而眠。”
他本来也不喜待在那充满酸儒味宴会上,见孔融并未反对,只是笑骂王豹两句‘放荡不羁’;加之自己对其也有几分好感,于是欣然前往,和他一路出城,去到他的宅院。
一路上他也好奇询问王豹从何得知他的名字,王豹却只知笑道偶然闻过路者说起,便心生仰慕,大丈夫何必介怀这等小事?
然后……这几日来最为荒诞的事情发生了,想到这太史慈的脑海中,使劲回想那夜发生的事情:
那夜,暮色四合,王豹府中并未偃旗息鼓,新招部曲日夜无声的操练,与夜宴上的酸儒味相比,此处空气中充满混杂着铁血男儿的汗味。
王豹卸下了儒生的装扮,毫不避讳的拉着太史慈登上高台:“阿慈,来,带尔见见某这群弟兄们,这是某新招募的部曲,而今操练不过月余。”
太史慈见状感叹道:“月余之功,便已军纪严明,足见豹兄治军的手段。”
高台上正指挥操练驷勋,见王豹到来,一挥手中令旗,只见驷勋带着众新兵纷纷立正,齐刷刷转向王豹屈膝:“拜见明公!”
王豹立刻扶起驷勋:“伯功快起。”
紧接着他拍着驷勋的肩膀,看向太史慈笑道:“这军纪却不是某的本事,这是他的本事,来给尔引荐下,驷勋,字伯功,最擅军阵刑罚之术!”
随后他看向驷勋:“伯功,这是某新结识的少年英雄——太史慈,今夜实乃天幸,让弟兄们都休息一晚,一并饮酒庆贺。”
两人拱手见礼后,在校场中一场属于男儿的酒宴正式拉开帷幕。
校场中央,篝火熊熊燃烧,火光映照着将士们豪迈的笑脸。酒坛在人群中传递,粗陶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,酒香混着汗水的味道在夜风中飘散。
王豹一脚踩在木桩上,高举酒碗,朗声道:今日有幸结识太史兄弟,当浮一大白!
饮胜!众将士齐声应和,仰头痛饮。
太史慈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,也举起酒碗一饮而尽。烈酒入喉,顿时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,让他忍不住地吐出一口酒气。
好酒量!王豹拍着太史慈的肩膀大笑:“此辽东烈酒,乃军中男儿最爱。”
太史慈也朗声赞道:“果然够烈,这才是男儿该喝的酒。”
王豹仰头大笑:“阿慈果是豪杰,伯功!让弟兄们抵角助兴!胜出者领新兵屯长一职!”
很快在驷勋的安排下,校场中央让出了一个大圈,篝火在其中噼啪作响,映照着汉子们黝黑的脸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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