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日后,营陵县,初夏的日头毒得很。
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侧,绸缎庄的幌子挨着漆器铺的招牌,胡商牵着骆驼在酒肆前讨价还价,几个梳着双鬟的少女挎着竹篮,银铃般的笑声混在叫卖声里。
出了城往西北二十里地,在营陵和剧县之间,有一座青砖黛瓦的大宅坐落于野外空地,门楣上二字铁画银钩,细看便知围墙比寻常宅院高出半丈,墙角还埋着防止盗匪掘墙的铁蒺藜,俨然是座小城池!
平日此处鲜有人问津,今时却不同往日。
门后是个足有十亩见方的校场,数百余名甲士正在操练,虽无震天杀声,但这无声操练的威慑力更甚,个个身上穿的都是百炼钢鱼鳞甲,人手一把环首刀,最骇人的是西北角一排弩车。
后院处传来一阵阵马粪的腥味。
客房处住下了一队锦衣儿郎。
正堂中。
主座上坐着个白衣青年脸手上拿着一份竹简,手指敲打的桌案,最奇的是他手上的竹简顶头,赫然是用简体中文写的八个大字:数量金额式明细账!
他旁边站着个葛衣老者。
客座上则是一个锦衣儿郎,眉宇间英气逼人,嘴上噙着笑意:“豹兄,观是不是也该问一句,这门外甲士可是刀斧手?”
王豹拍案抚掌,仰天大笑:“如今风水轮流转,当真解气,观弟且看我这弟兄们如何?”
孙观望外看去,不由赞道:“装备精良,整齐划一,驱使如臂,还深得郡兵战阵精髓啊,不过——”
他顿了顿,神色古怪道:“豹兄整日在箕乡,趾高气昂指责这个僭越,那个造反的,这百炼钢鱼鳞甲卫,怕不是只有两千石以上的高官或侯爵才得配备的?”
王豹挑了挑眉道:“观弟不可胡言,这些都是袁氏借于我把守琉璃镜的,袁氏四世三公有鱼鳞甲卫,不过分吧。”
孙观一翻白眼:“豹兄莫要诓吾,这部曲是袁氏的,那院内弩车……”
王豹立即打断道:“观弟某要说笑,那是武都尉运粮暂存吾这的,世人皆知吾王氏乃是商贾之家。”
大乱将来,虽说前两年咱豹也是一心要降曹,但要没这点布置,只怕黄巾军之乱都过不去。
孙观微微一笑,心领神会,转移话题羡慕道:“这外面的校场,恐怕能容下五六百骑兵一同操练,难怪豹兄一到上柳亭就招募乡勇,看来也是带兵带惯了啊。”
“观弟说的轻巧,五百骑兵,少说要六百到一千匹战马,哪有这么多马匹。”王豹抬起茶杯浅尝一口:“贤弟神通广大,若是有路子买到马匹,我倒是有兴趣和你做第二笔买卖。”
孙观瞳孔一缩,随后莞尔:“兄长说笑了,就我那几十匹马也是东拼西凑来的,不似兄长这边阔气,方才在后院所见少说也有百余匹骏马。”
此处乃是王氏琉璃厂所在,来此之前,王豹已入城拜见过父亲王纪以及武国安,此番带孙观前来,一是商讨粮道之事,二也是给这泰山贼秀一秀肌肉,万石粮草也不是小买卖,万一这厮起了贼心,可大大的不妙。
原本王豹将此地这般设计,完全是为了在未来几年的黄巾军之乱中保命,谁知系统从天而降,顿感这个校场还是太窄了,不过还有时间,再扩充些步兵,轮流操练便是了,只是这百炼鱼鳞甲,可就备置不起了,毕竟屯粮才是重头。
“贤弟,那事情就这么定了,粮就运到此处,至于转移至粮仓,就不劳贤弟费心,吾还要在上柳亭当值,和糜氏商谈一事,就由周伯带些人同你前去吧。”
说话间,他将桌案上的木盒推向孙观:“这算是咱们的定金了。”
孙观起身抱过木盒,一掂重量便知里面都是带赤的,当即笑容满面:“和兄长做买卖就是痛快!那事不宜迟,咱们这就出发?”
王豹笑道:“不急这一时,既然来了,怎么也要让兄长尽些地主之谊,周伯安排庖厨备些酒菜。”
“诺!”老者深揖一礼。
孙观仰头大笑:“哈哈哈,好,往日在观府中,兄长放不开,今日观陪兄长一醉方休!”
两个表面兄弟,一番豪饮后,已是夜幕降临。
各自都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回房。
客房里灯火忽明忽暗,里面窃窃私语。
孙观剪灯芯,压低着声音:“不曾想,光这王二郎手里竟有这般精锐,但远不需每月万石,他还要再辟粮道,恐怕是供给其他党人部曲的,看来这北海迟早是党人的,明日你骑一匹快马先去泰山给兄长报信,咱们不能把注全压在那群阉货身上!”
“诺!”
而王豹一边亦未眠。
周伯带着几分愁容:“郎君,今日将诸多僭越之事,暴露在这孙郎君面前,会不会风险过高?”
这位周伯是王豹家中老仆,据说自幼便在王家长大,对王氏的忠心毋庸置疑,所以此处种种王豹才会交由他打理,甚至王豹还传授他几十个专用词汇的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,进行府库开支记账,美其名曰‘王氏会计准则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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