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曼冰冷的话,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精准地捅进司徒樱的心脏,然后狠狠一搅。
别去打扰她?
小情绪?
原来,她彻夜难眠的担忧,她心急如焚的焦虑,在她最信任的特助眼里,只是不值一提、上不了台面的“小情绪”?
司徒樱站在原地,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,顺着脚底的毛孔,一寸寸向上蔓延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
她不明白。虽然她当初是抱着抱大腿,找靠山的目的救了沈冰悦的,但沈冰悦却闯入了她的心里,用那种极致的温柔和毫无保留的依赖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将她层层包裹,让她沉溺其中。
可为什么,在她真正动了心,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去担忧、去挂念对方的时候,却被如此生硬、如此轻蔑地一把推开?
她甚至开始怀疑,沈冰悦对她的那些好,那些抱着她才能入睡的夜晚,那些只吃她喂饭的依赖,是不是也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?
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,对一个底层挣扎的小演员,一场兴之所至的施舍和玩弄?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像浸了剧毒的藤蔓,在心脏的土壤里疯狂滋长,盘根错节,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勒得粉碎。
“樱樱姐?樱樱姐!到你的戏了!”
助理可可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像一颗石子,砸破了她思绪的冰面。
司徒樱深吸了一口片场浑浊的空气,强行将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,转身,重新走回那个刺眼的聚光灯下。
她现在,是演员司徒樱。
今天的第一场戏,就是她和那个连夜空降、背景成谜的新人夏琦的对手戏。
剧本里的情节,是曾经亲如姐妹的“雀”,在背叛家国之后,第一次见到被囚禁于天牢的公主“鹤”。她端着饭菜,试图劝说心如死灰的公主进食。
这是一场充满了背叛、愧疚、绝望与恨意的重头戏。
“《风之鹤唳》第三十二场,第一镜,第一次!”
“Action!”
随着场记板清脆的响声,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司徒樱立刻进入了状态。
她饰演的“鹤”,虚弱地蜷缩在布景搭出的冰冷墙角,身上那件曾经华美无双的宫装,此刻已变成了脏污破损的囚服。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,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,只剩下一具失去所有生气的、美丽的躯壳。
吱呀一声,牢门被推开。
夏琦端着一个简陋的木质托盘,缓步走了进来。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法掩饰的愧疚,脚步放得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这牢里的死寂。
她的演技,竟然还不错。
至少,表面功夫做得十足。
“公主……吃点东西吧,您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。”夏琦将托盘轻轻放在布满灰尘的地上,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和颤抖,听起来情真意切。
司徒樱没有动,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。
过了足足十几秒,她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缓缓抬起眼皮,看了夏琦一眼。
仅仅只是一眼。
那眼神里,没有愤怒,没有质问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失望,和一片燃尽所有希望的死寂。
夏琦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毛,后背窜起一股凉气。她强压下那份不适,按照剧本的提示,准备伸手去搀扶司徒樱。
可就在她伸手的瞬间,那看似柔弱无骨的手肘,却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,“不经意”地向旁边一拐。
“哐当!”
一声刺耳的脆响。
旁边低矮桌案上,作为背景道具的一盏古朴油灯,被她精准地碰倒在地。
油灯瞬间摔得四分五裂,里面黏腻的灯油洒了一地,不偏不倚,正好溅在了司徒樱那身雪白的囚服裙摆上,迅速晕开一片肮脏的油污。
“啊!对不起!对不起樱樱姐!”
夏琦仿佛被吓到了一般,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,整个人蹲下身,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那片油污,嘴里不停地道歉。
“卡!”
导演张颂年那暴躁的吼声,毫不意外地响彻了整个片场。
“夏琦!你搞什么鬼!眼睛长哪儿去了!这点小事都做不好,一个油灯都躲不开吗!”
“对不起导演,对不起!我……我太紧张了,看到樱樱姐的眼神,我一下子就入戏了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!”夏琦的眼眶瞬间就红了,抬起头时,那张清纯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晶莹的泪珠,委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。
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,让张颂年满肚子的火气硬生生给憋了回去。
毕竟只是个小失误,人家又是新人,还是制片方塞进来的人,他也不好当众发作得太过,只能骂骂咧咧地摆手,让服装组赶紧过来处理。
司徒樱垂着眼,看着蹲在自己脚边,假惺惺地擦拭着裙摆,眼底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夏琦,心里冷笑了一声。
果然。
是冲着她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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