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里揣着那块沉甸甸、代表着“公主府外围临时工”身份的木头牌子,陈默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。
以前是贴着墙根,尽量不引人注意;现在是挺直了腰板,步子迈得又稳又快,那木牌硌在胸口的感觉,不是疼,是踏实!是底气!
三天一晃而过,上工的日子到了。
辰时初刻,陈默准时出现在柳林巷吴宅门口。
这次,门房没让他多等,直接引着他去了偏院的一间厢房。这屋子显然被临时改造成了“账房办公室”,里面摆着好几张案几,上面堆着小山一样的竹简和木牍,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汁和竹木混合的味道,有点呛鼻子,但陈默闻着,却觉得格外……亲切。
屋里已经有两个人了。一个是个头发花白、戴着单片水晶眼镜的老先生,正对着一卷竹简唉声叹气,手指头在算盘上拨拉得噼啪响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另一个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瘦高个,面皮焦黄,正埋头抄写着什么,手腕子看着没什么劲儿。
领他来的仆人介绍:“王管事吩咐了,陈先生您就在这儿处理京西那两处田庄五年的积压账目。这位是孙老,这位是钱先生,都是府里请来帮忙理账的。”
陈默赶紧上前见礼:“小子陈默,初来乍到,还请孙老、钱先生多多指教。”
那孙老从眼镜片上缘撩起眼皮,打量了他一下,瓮声瓮气地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打过招呼,又埋头跟他的算盘较劲去了。
钱先生倒是抬起头,扯出个有点僵硬的笑容:“陈……陈先生年轻有为,不敢当指教,互相……互相学习。” 说完又赶紧低下头,仿佛多看陈默一眼都会耽误他功夫。
陈默心里明镜似的,这二位,估计跟自己一样,都是李账房那样找来的“外援”,属于临时抱佛脚凑人头的。看孙老那架势,经验是有,但方法可能老套,效率不高;钱先生嘛,看着就有点……不太灵光。
他也不在意,找到分配给他的那张堆满竹简的案几,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干。
好家伙!
这京西田庄的账,简直比吴记货栈仓库里缠在一起的麻绳还乱!竹简上的字迹龙飞凤舞,堪比鬼画符;收上来的粮食有时用“石”,有时用“斛”,有时干脆写个“堆”;支出的项目更是五花八门,除了常规的种子、农具、工钱,还有“祭祀用豚一头”、“酬神歌舞钱二百”……看得陈默眼角直抽抽。
“这……孙老,”陈默忍不住看向隔壁桌的老先生,“这‘酬神歌舞钱’也算田庄支出?”
孙老头也不抬,没好气地说:“怎么不算?庄头报上来的,管事画了押的,你就得认!公主府的庄子,年年风调雨顺,不得谢谢老天爷?”
陈默:“……”
得,入乡随俗。
他定定神,拿出自己的“法宝”——炭笔和光滑木牍,开始构建“作战地图”。先分类:收入,支出。
然后,开始像蚂蚁搬家一样,从混乱的竹简里,一点点把有用的信息抠出来,填进表格。
他的炭笔在木牍上沙沙作响,速度快得惊人。心算更是几乎不需要停顿。
隔壁孙老拨拉算盘的“噼啪”声,起初还很密集,后来渐渐慢了下来。他忍不住偷偷抬眼瞄陈默。只见那年轻人伏在案上,眼神专注,手指翻飞,一行行清晰的数据就在他手下流淌出来,排列得整整齐齐。那古怪的炭笔画出来的线条和数字,竟比毛笔字看着还清楚!
孙老看着自己算了半天还没理清头绪的一卷竹简,又看看陈默旁边已经摞起来的三四卷“已处理”竹简,老脸有点挂不住了,鼻子里哼了一声,嘟囔道:“哗众取宠……”
陈默全神贯注,根本没听见。他正跟一笔“失踪”的粮食较劲。账上记着某年秋收入库五百石粟,但后面紧接着就是一笔“补鼠耗、雀食五十石”的支出。
好家伙,老鼠麻雀一年能吃五十石粮?这得是成了精的鼠雀大军吧?
他皱了皱眉,把这处疑点用炭笔在木牍边上做了个小小的标记。没立刻声张,继续往下算。
到了中午,有仆役送来简单的饭食:两个胡饼,一碗菜羹。孙老和钱先生默默地拿起就吃。陈默也饿了,三两口吃完,灌了半碗温水,又趴回了案几上。
下午,他处理账目的速度更快了。不仅仅是核算,他还在木牍的背面,开始用炭笔勾勒简单的趋势图,哪年丰收,哪年歉收,赋税波动如何……一目了然。
那钱先生偶尔抬头,看到陈默木牍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线条和格子,眼睛都直了,张了张嘴,想问问那是什么,又没好意思开口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。 陈默每天早出晚归,在吴宅那间充满算盘声和竹简霉味的厢房里,跟堆积如山的旧账本“搏斗”。他速度快,方法巧,不到十天,就把分配给自己的五年乱账理得七七八八,还顺手帮那个效率最低的钱先生解决了好几处卡壳的难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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