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没有时间。
只有永不停歇的、无意义的噪音与无序流淌的、污染感官的光斑。这里是被系统逻辑遗弃的角落,是定义坍塌后的残渣堆积场,是可能性溺毙的泥沼。林轩抱着苏璃,如同两粒即将被这混沌潮汐磨灭的尘埃,在这片柔软的、坚硬的、不断变幻的“地面”上,不知坐了多久。
意识中的剧痛,从尖锐的灼烧,逐渐钝化为麻木的钝痛,如同骨骼里沉淀了冰冷的铅。与“消化池”节点和“渗漏路径”的强行接触,留下了深可见“逻辑本质”的创伤。他的感知变得极其迟钝,视野中的混沌色斑扭曲变形,耳中的噪音时近时远。唯有怀中苏璃的重量,和那根维系着她存在“锚点”的感知丝线,是这无边混乱中唯一真实、唯一的坐标。
他尝试过移动,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,都仿佛在与整个混沌的“惰性”对抗。这里没有方向,没有路径,只有一片均匀的、充满恶意的“无处可去”。他曾试图再次感应那来自“初始之悖”的微弱脉动,但信号彻底消失了,被混沌噪音完全淹没。
希望,如同风中残烛,在这片绝对的“无意义”中,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。
林轩低下头,看着苏璃沉睡的面容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但那种急速消散的虚脱感似乎不再加剧。眉心的印记黯淡无光,几乎与混沌背景融为一体。然而,通过那根感知丝线,林轩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、却持续不断的变化——她体内那场静默的战争,天平似乎正在发生微妙的倾斜。
混沌,这绝对的无序,对于系统逻辑衍生的“毒素”而言,是比任何解药都更彻底的“否定环境”。那“逻辑毒素”赖以侵蚀和固化的“有序框架”,在这里根本不存在。它变得茫然,失去了攻击的支点。而苏璃的生命之契本源,虽然受损严重,但其核心是关于“联系”与“演化”的“可能性”。在这片纯粹的、未分化的混沌中,“可能性”本身,反而找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近乎本能的“呼吸”空间。
她没有被混沌同化,反而在利用混沌的“无序”,缓慢地、被动地“冲刷”和“稀释”着入侵的“毒素”。这个过程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,且充满了风险——稍有不慎,她自身的“存在定义”也可能被混沌彻底溶解。但至少,那致命的滑落停止了,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向上的趋势。
这微不足道的好转,成了支撑林轩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。
他不再试图做任何事,只是静静地坐着,抱着她,用自己残破的意识和身躯,为她遮挡着(或许只是心理上的)混沌中最直接、最狂暴的“湍流”。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“容器”,一个“缓冲垫”,承受着外界所有的混乱与恶意,只为守护怀中那一点微弱的、倔强的“生”之涟漪。
混沌中,不知岁月。
也许过了很久,也许只是片刻。林轩几乎已经习惯了那永恒的噪音和扭曲的光斑,意识在麻木与剧痛的间隙中浮沉。直到某一刻——
他“听”到了。
不是混沌的噪音。
而是一声极其轻微、极其遥远,却清晰得如同在灵魂深处响起的……“嗡”。
那“嗡”声并非连续,而是一个短暂的单音,随后是漫长的寂静,接着,又是一声。节奏缓慢,间隔不定,仿佛一个沉睡巨人的脉搏,又像是某种庞大机械在深渊底部一次极其勉强的、试探性的启动。
这声音…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。不是“残响回环”的嗡鸣,也不是系统净化协议的警报。它更古老,更低沉,更……“温柔”。
林轩猛地抬起头,混沌的色斑在他眼中疯狂旋转。他集中起所有残存的感知力,屏蔽掉绝大部分无意义的噪音,全力捕捉那微弱的“嗡”声。
找到了!方向……难以确定,但它确实存在!而且,那“嗡”声的频率,与他意识深处记忆的、来自“初始之悖”的“脉动坐标”,产生了极其微弱的、却确凿无疑的共鸣!
被掩埋的“温柔”,其存在的余晖,竟然穿透了厚重的“逻辑覆盖层”、“残响回环”、“混沌沉积区”……传达到了这里!
虽然微弱到几乎被混沌彻底吞噬,但它确实在“响”!
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“初始之悖”并未完全沉寂?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冒险——悖论之石的牺牲、思想钢印的烙印、逻辑脓疮的探知、甚至这绝境中的坠落——并非全然徒劳?那枚被他们强行“接种”在系统漏洞里的“概念癌细胞”,是否真的在悄然生长,并最终……触动到了被掩埋的核心?
希望,如同死灰中迸出的一点火星,微弱,却灼热。
几乎同时,怀中的苏璃,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。
不是痛苦的颤抖,而像是深眠者被远方的钟声惊扰。
林轩立刻低头,感知丝线传来的反馈变得清晰了一丝——她体内那缓慢的“冲刷”过程,似乎因为外界这奇异的“嗡”声共鸣,而加速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。眉心的印记,极其黯淡地,闪烁了一下。那光芒依旧是即将熄灭的余烬,但这一次,余烬之中,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弱的、属于她自身意志的“凝实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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