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懿旨既下,内务府的效率出乎意料的高。次日一早,一位姓钱的主事便带着两名小太监,客客气气地来到了蕙兰苑。
钱主事四十岁上下,面皮白净,未语先笑,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的光,一看便知是久在宫闱历练的人精。他先是对沈清弦躬身行礼,口称“沈姑娘”,礼数周全,并无半分轻视之意。
“沈姑娘,太后娘娘吩咐下来的差事,咱家可不敢怠慢。”钱主事笑着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,“这是往年寿宴香饵、香囊、脂膏等的规制、数量、用料记录,请您先过目。若有需要调整或创新的地方,您尽管提,只要合乎体制,内务府定当全力配合。”
沈清弦接过那沉甸甸的册子,心中明了,这是第一道考验。她并未立刻翻看,而是请钱主事坐下,让林婉儿奉上茶,才从容开口:“有劳钱主事。民女初涉此等大事,诸多规矩不甚明了,还需钱主事多多指点。”
她态度谦和,却又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沉稳气度。钱主事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,连声道:“好说,好说。姑娘是太后娘娘看重的人,有什么疑问,尽管问咱家便是。”
林婉儿在一旁好奇地探头看那册子,小声惊叹:“哇,这么多花样和数量啊!”
沈清弦微微一笑,这才翻开册子,目光快速扫过。上面详细记录了各类用品的名称、等级、配比、甚至往年负责制作的工匠名字。用料多是寻常香料,如檀香、沉香、麝香(少量)、各类干花,款式也确实如太后所说,略显陈旧。
她心中迅速盘算开来。太后要的是“新颖”、“精巧”,又不能逾越礼制。完全推翻旧制不可取,但可以在原有框架内进行优化和提升。
“钱主事,”沈清弦合上册子,抬眸问道,“依往年惯例,这香饵、香囊,多是依等级分派,用料虽有差异,但香型大抵相似。不知今年,可否在保持等级规制的前提下,为不同品阶的命妇、以及各国使节,略微区分一下香型主题?譬如,针对年长的诰命夫人,可用更宁神静气的香型;而对年轻些的宗室女眷,或可尝试些清雅活泼的花香果香?以示天家体恤入微。”
钱主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他本以为这民女会急于表现,提出些惊世骇俗的新花样,没想到她首先考虑的是在规矩内做文章,而且思路清晰,切中要害(体恤入微正是上位者喜欢的说辞)。他沉吟片刻,点头道:“姑娘此议甚好!只要不混淆等级,在香型上做些细微区分,合乎情理,咱家觉得可行。此事咱家可向内务府总管回禀,应无大碍。”
“多谢钱主事。”沈清弦颔首,继续道,“其次,关于脂膏。往年多是单一的润肤油膏。民女想着,太后娘娘寿辰乃普天同庆之喜,可否研制几款兼具润泽与些许润色效果的‘唇脂’与‘颊彩’?用料务必天然温和,色泽喜庆端庄,作为寿宴特别的恩赏,或许更能彰显皇家气度与太后的仁爱之心?”
“唇脂?颊彩?”钱主事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。这已略微超出了传统贡品的范畴,但听起来又确实新颖且应景。他仔细打量着沈清弦,见她神色坦然,目光清澈,并非信口开河之人。“这个……想法颇为新奇。姑娘可有把握?用料、色泽、安全性,都需万分谨慎,绝不能出半点差错。”
“民女明白。”沈清弦语气坚定,“民女可先做出少量样品,请钱主事过目,若觉得可行,再呈送太后娘娘御览定夺。所有用料,民女会详细列明清单,并确保其天然无害。”
钱主事见她考虑周全,心下又安定几分,笑道:“既然如此,姑娘可先尝试。若能成,确是锦上添花之美事。”
接下来,双方又详细核对了各类用品的数量、交付时间、物料领取流程等具体事宜。钱主事办事老练,条理清晰,沈清弦应对得当,思路明确,一场原本可能充满刁难的对接,竟在和谐高效的氛围中顺利完成。
送走钱主事,林婉儿长舒一口气,拍着胸口道:“姐姐,你可真厉害!我刚才紧张死了,生怕那钱主事为难我们。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!”
沈清弦看着手中那本厚厚的册子,轻轻摇头:“他不是好说话,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,且我们提出的方案确实在规矩之内,对他而言并无风险,办好了反而是他的政绩。若我们稍有行差踏错,他的脸翻得会比谁都快。”
林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:“反正姐姐你应对得真好!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做了?需要我做什么?”
沈清弦看着她充满干劲的小脸,笑了笑:“自然要开始。婉儿,你心思细,帮我一起先把这册子上的用料、规制彻底吃透。然后,我们要拟一份详细的物料清单,有些特殊用料,恐怕需要你多往内务府和太医院跑几趟了。”
“包在我身上!”林婉儿挺起胸膛,干劲十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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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王府,书房。
墨羽将一份密报呈给萧执:“王爷,内务府钱主事今日已与沈姑娘接洽完毕,过程顺利。沈姑娘提出了在香型上区分主题,并尝试制作新型唇脂颊彩的建议,钱主事已初步认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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