食堂里人声鼎沸,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油腻的气息。顾屿僵立在原地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差点脱手的餐盘,指尖冰凉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餐盘边缘刚才撞击不锈钢栏杆的刺耳声响似乎还在耳膜里嗡鸣,而更刺眼的,是袖口上那几滴溅开的、深褐色的油渍,在纯白的T恤布料上晕染开一小片难堪的污迹。
沈知遥那声清冷的“顾屿同学”仿佛还在空气里回荡,带着无形的寒气,将他钉在这片喧嚣的烟火气中,动弹不得。她能看见吗?她一定看见了!看见他因为一声再平常不过的称呼就失态到差点打翻餐盘……这简直比昨晚班会上的水杯事件还要愚蠢百倍!脸颊和耳朵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,巨大的窘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他淹没。
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端着餐盘,低着头,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,找到一个最角落的空位坐下。餐盘里的饭菜已经引不起他任何食欲,那袖口的油渍像一块丑陋的烙印,灼烧着他的视线。他放下餐盘,从口袋里掏出纸巾,近乎粗暴地去擦拭那片污迹。
湿纸巾的冰凉触感透过布料贴上皮肤,带来短暂的刺激。他用力地、反复地擦拭着,白色的纸巾很快被油污染脏揉碎。油渍淡了一些,但依旧顽固地残留着清晰的印痕,像一张咧开嘲笑的嘴。顾屿心里的烦躁和憋闷无处发泄,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,仿佛要把那块布料搓破才肯罢休。
就在他专注地和油渍较劲时,旁边一个端着滚烫汤碗经过的男生,被后面拥挤的人流猛地撞了一下胳膊肘!
“哎哟!”男生惊呼一声,身体一个趔趄。
那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紫菜蛋花汤,瞬间失去了平衡,碗口倾斜——
哗啦!
大半碗滚烫的汤汁,猝不及防地泼洒出来,正正地浇在了顾屿还按在袖口用力擦拭的右手小臂上!
“啊——!”
一阵尖锐、滚烫的剧痛猛地从手臂皮肤上炸开!顾屿痛得倒抽一口冷气,猛地缩回手,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!
灼烧感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皮肉,瞬间就蔓延开来!被热汤泼到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,火辣辣地疼,几个地方甚至立刻鼓起了细小的水泡!
“对不起!对不起同学!我不是故意的!”撞人的男生也吓坏了,看着顾屿瞬间通红的手臂,脸色发白,连连道歉。
周围几桌的目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过来。
顾屿疼得额角瞬间渗出冷汗,他紧紧咬着牙关,才没让痛呼溢出喉咙。右手小臂上那一片刺目的红痕和灼痛感,彻底盖过了袖口油渍带来的窘迫。他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男生,强忍着痛,摆了摆手,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发颤:“没…没事。下次小心点。” 他不想再成为焦点,只想立刻离开这里。
他顾不上几乎没动的饭菜,也顾不上袖口那点油污了,左手端起餐盘放到回收处,右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,不敢触碰任何东西。灼痛感一阵阵袭来,火烧火燎。他快步走出食堂喧闹的大门,初秋微凉的空气吹在灼伤的皮肤上,带来一丝短暂的、尖锐的缓解,随即是更强烈的痛感。
去哪里?回宿舍?被室友看到又要问东问西。校医院!
忍着痛,顾屿用左手掏出手机,有些笨拙地搜索了一下校医院的位置,离食堂不算太远。他护着受伤的右臂,尽量不让衣物摩擦到烫伤的地方,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校医院方向走去。每一步都牵扯着臂上的疼痛,刚才在辅导员办公室的窒息感,食堂的窘迫,此刻都被这实实在在的肉体疼痛暂时压了下去,只剩下对凉水或者药膏的迫切渴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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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息学院辅导员办公室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阳光已经变得明亮而炽烈,将室内照得一片通透明亮。空调维持着恒定的温度,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电子设备特有的干燥气息。
沈知遥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。她刚刚结束了和一个学生家长的简短电话,处理了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。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教务系统界面。她的姿态依旧一丝不苟,背脊挺直,浅灰色的西装外套纤尘不染,盘起的发髻纹丝不乱。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冷静,仿佛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。
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表格,她的视线,终于落在了办公桌文件堆最上方那个崭新的文件袋上。
那是顾屿早上送来的检讨书。
她的目光在文件袋上停留了几秒,眼神平静无波,没有任何好奇或期待的情绪,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待处理的普通公务。然后,她伸出了手。
手指白皙修长,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,没有任何装饰。指尖触碰到文件袋光滑的表面,发出极其细微的摩擦声。她拿起文件袋,动作不疾不徐,拆开封口,从里面抽出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几页信纸。
纸张展开,露出上面工整清晰的字迹。字迹带着一种属于男生的力道感,但笔画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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