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肖田吴村,最风光的“企业”当属琳池垦殖厂的收松节油点。那间歪歪扭扭的土坯房,门口挂着块掉漆的木牌子,每天都能听到自行车铃铛声叮铃哐啷响——要么是附近村民驮着松油来卖,要么就是我和发小赖启保,两个五年级的毛头小子,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猪江村方向冲。
说起来,我俩干这活儿纯属“被迫营业”。赖启保他爹是垦殖厂的老职工,负责收松油,忙不过来就把这活儿甩给了儿子;我呢,纯粹是闲不住,加上能赚点零花钱买冰棍和弹珠,一口就答应了跟他搭伙。可谁知道,这活儿看着简单,实则是“地狱难度”开局。
收松油的源头在猪江村的山上,离我们肖用吴村足足有十多里地。那路哪儿能叫路啊?说是羊肠小道都抬举它了,坑坑洼洼不说,还全是陡坡,骑自行车简直是“人机合一”的极限挑战。我们俩得先把自行车后座绑上两个空木桶,木桶是杉木做的,不算重,但架不住体积大,骑车时总晃悠,跟喝醉了酒似的。每次出发前,赖启保他娘都要往我们口袋里塞两个红薯,反复叮嘱:“路上慢点,别跟疯狗似的,山上有野兽,早点回来。”
这话可不是吓唬人。猪江村的山在当时几乎就是原始森林,树木长得遮天蔽日,阳光都难得透进来几分。我们每次上山,都能听到各种奇怪的叫声,一会儿是鸟叫,一会儿是不知名的野兽嘶吼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赖启保比我胆子小,每次都紧紧跟在我后面,嘴里碎碎念:“赖布衣,你走前面,我怕有老虎。”我嘴上硬气:“怕啥?老虎都躲着人走!”心里却在打鼓——村里老人常说,这山上真有老虎、豹子,还有野猪和山羊,甚至有人见过梅花鹿,美得跟仙兽似的。有一次,我们还在路边看到过一堆新鲜的野兽粪便,比狗屎大好几倍,赖启保吓得差点把自行车扔了,拉着我就往树上爬,结果爬了半截才发现,那可能就是野猪拉的,虚惊一场。
但真正让我们魂飞魄散的,不是野兽,而是“鬼火”。
那是一个夏天的清晨,天刚蒙蒙亮,我们就出发了。前一天刚下过雨,早上起了好大的雾,浓得跟牛奶似的,能见度不足五米。我俩骑着自行车,在雾里摸索着前进,铃铛声在寂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突兀。赖启保一边骑一边抱怨:“这破雾,啥都看不见,别等会儿掉沟里去了。”我正想怼他两句,突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的雾里,有几点绿色的光在闪烁。
一开始,我以为是萤火虫,可再仔细一看,不对啊,萤火虫的光没这么亮,也没这么诡异。那光绿油油的,忽明忽暗,悬浮在半空中,大概到我们膝盖的高度。更吓人的是,我们往前骑,它也往前移;我们停下来,它也停下来,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。
“赖……赖布衣,那啥玩意儿?”赖启保的声音都发颤了,自行车也骑得歪歪扭扭。
我咽了口唾沫,眼睛死死盯着那绿光,心里咯噔一下:“该不会是……鬼火吧?”
这话一出,赖启保直接吓哭了。他从小就听村里老人讲鬼故事,说人死了之后,魂魄会变成鬼火,在夜里出来游荡,谁要是被鬼火跟上,就会被勾走魂魄。“完了完了,我们是不是撞见鬼了?”他一边哭一边喊,手脚都软了,自行车差点翻进路边的沟里。
我也吓得腿肚子转筋,但作为“领头的”,不能表现出害怕。我强装镇定:“别慌!咱们快跑!”说完,我猛地蹬起自行车,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冲。赖启保也顾不上哭了,跟着我拼命蹬车,两个木桶在后面晃得更厉害了,发出“哐当哐当”的声音,像是在给我们加油,又像是在催命。
那鬼火就跟在我们身后,一路追着跑,绿光在雾里忽隐忽现,仿佛有个无形的东西在后面紧追不舍。我们俩吓得魂飞魄散,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,只顾着往前冲,耳边只有风声、自行车的吱呀声和自己砰砰的心跳声。我甚至能感觉到,那绿光离我们越来越近,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我们卷走。
就这么疯跑了半刻钟,雾气渐渐散了些,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。等我们气喘吁吁地停下来,回头一看,那诡异的绿光居然不见了!我俩瘫在路边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,手里的自行车把都被攥得发白。赖启保还在抽抽搭搭地哭,我拍着他的背安慰他:“没事了没事了,鬼火走了。”可心里却一直在犯嘀咕: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。
那天收松油的时候,我俩都心不在焉的,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,时不时就回头看看,生怕鬼火再追上来。回到家后,我们把这事告诉了大人们,大人们也说得神神叨叨的,有的说我们是撞上了老祖宗的魂魄,有的说我们是被山里的精怪缠上了,让我们下次上山前先烧点纸钱拜拜。
这事在我们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,之后好长一段时间,我们都不敢大清早去山上收松油,非要等太阳晒透了、雾气全散了才敢出发。直到上了中学,学到化学课,老师讲起“磷火”那一节,我们才恍然大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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