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锁龙窟,往北方行半月,嶙峋的峡谷被蜿蜒的河流取代。河面宽阔,水流平缓,两岸长满了青翠的芦苇,风拂过苇荡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几只白鹭贴着水面掠过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渡口处停着几艘破旧的木船,船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,一个穿蓑衣的老者正坐在船头抽烟,神情木然——这里便是忘川渡,只是此刻的河水泛着诡异的灰白色,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,散发着淡淡的腥味,与传闻中能涤荡烦恼的灵水判若两物。
“这水看着就不对劲。”小石头蹲在渡口边,伸手想去拨弄水面,却被护山熊一口咬住袖子往后拽。护山熊对着河水低吼,脖子上的银鱼鳞片亮得发蓝,鳞片的光芒落在水面上,竟让那些灰白色的泡沫瞬间凝固,化作细小的冰晶沉入水底。“熊哥这是咋了?”小石头挠了挠头,“难不成这水比锁龙窟的毒瘴还厉害?”
陈默的脉铁牌在掌心微微发烫,金光透过水面,隐约能看到水底沉着无数细小的光点,那些光点闪烁不定,像是被遗忘的星辰。“是忆忘泉的水被浊气污染了。”陈默望着河面,声音带着几分凝重,“《脉经》说忘川渡的河水源自地下的忆忘泉,泉水中含‘记魂砂’,能让人暂时忘记痛苦的执念,却不会抹去根本的记忆。现在被浊气侵噬,记魂砂变成了‘失魂砾’,混在河水里,喝了的人会从最浅的记忆开始遗忘,先是名字,再是家人,最后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,成了行尸走肉。”
江宇的混沌火在指尖燃成一团,火焰的光芒落入水中,水面上的泡沫“噼啪”作响,化作一缕缕白烟。他注意到岸边的泥地上有许多杂乱的脚印,脚印绕着渡口转了一圈又一圈,最终都指向河面,像是有人在岸边徘徊许久,最终还是踏入了水中。“这些人是自己走进去的。”江宇的目光落在一只漂浮在水面的布鞋上,鞋面上绣着一个“李”字,“失魂水会让人产生‘忘记便是解脱’的错觉,主动走向河水深处。”
苏晓翻开《脉经》,书页上关于忘川渡的记载泛着淡蓝色的水光,字迹被流动的水纹覆盖,像是随时会被冲淡。书页边缘沾着几片干枯的芦苇叶,叶面上还留着淡淡的灰白色痕迹:“附近的渔民说,两个月前河水突然变浑。有个被丈夫抛弃的妇人,喝了河水后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,天天坐在渡口边,有人问她就说‘等一个人’,却想不起等谁;还有个赶考的书生,落榜后心灰意冷,喝了河水,醒来后只会背四书五经,问他名字和家在哪,却摇头说‘不知道’。”
渡口的老者听到他们的对话,突然抬起头,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:“水……好喝……喝了什么都不用想……”他说着,拿起身边的一个破碗,舀了一碗灰白色的河水就要往嘴里送。
“别喝!”苏晓快步上前,一把夺过破碗,将水泼在地上。灰白色的河水落在泥地上,竟让泥土瞬间变得焦黑,几只路过的蚂蚁沾到水,立刻蜷成了一团。“老人家,这水不能喝!喝了会忘记一切的!”
老者茫然地看着她,像是没听懂“忘记”是什么意思,只是机械地重复:“水……好喝……”
从老者断断续续的念叨中,他们才知道,他本是渡口的船夫,姓王,两个月前儿子在河里淹死了,他悲痛欲绝,喝了这河水,从此就忘了儿子的模样,也忘了自己的名字,只记得守着渡口,给来往的人“舀水喝”。
“得先净化河水,让失魂砾变回记魂砂。”陈默望着河对岸,“忆忘泉的源头在对岸的山涧里,被一块‘镇水玉’镇着,现在玉肯定被浊气污染了。”
他们解开一艘木船的绳索,缓缓向河对岸划去。船桨划过水面,激起的浪花带着刺鼻的腥味,那些灰白色的泡沫不断往船上涌,却被护山熊脖子上的银鱼鳞片挡在船外,化作冰晶掉落。
“有人!”小石头指着前方,只见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正站在河中央,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腰,她却浑然不觉,只是呆呆地望着水面,嘴里喃喃自语:“忘了就不痛了……忘了就好了……”
“是张寡妇!”苏晓认出了她,“她丈夫上个月病死了,留下三个孩子,没想到她会想不开……”
陈默让江宇加快划船速度,自己则凝聚脉铁牌的金光,对着张寡妇射出一道光柱。金光落在她身上,张寡妇打了个激灵,低头看到自己站在水里,突然尖叫起来:“我的孩子!我不能死!”她挣扎着往岸边游,却因为腿被失魂水麻痹,动作越来越慢。
护山熊纵身跳入水中,庞大的身躯像艘小船,很快就游到张寡妇身边,用爪子将她托起来,往木船游去。张寡妇趴在船上,大口大口地吐着水,眼神渐渐清明,想起自己的孩子,忍不住哭了起来:“我怎么会在这里……我差点就忘了我的娃……”
到了河对岸,岸边的景象比渡口更凄惨。几个失魂的人在岸边漫无目的地游荡,有的嘴里叼着芦苇,有的对着河水傻笑,其中一个穿秀才袍的年轻人正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,写的却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符号,显然连字都忘了怎么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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