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湖“水上漂”的神迹，将灰驴“犟爷”的声望推向了又一个高峰。如今莫说是姑苏城，便是整个江南水网，但凡消息灵通点的江湖人士或市井百姓，提起苏家那头灰驴，无不带上三分敬畏、三分好奇，外加四分“这他娘到底是啥”的迷茫。
苏慕云借着这股东风，苏家生意愈发顺遂，连带着对灰驴的供奉也更加尽心竭力。山珍海味，时令佳肴，流水般送入别业，只求这位爷吃得舒心，住得安心。
然而，灰驴似乎对天天大鱼大肉有些腻味了。这日清晨，它罕见地没有赖在软垫上等早餐，而是用鼻子顶开林辰的房门，对着还在睡梦中的他打了个带着青草味的响鼻。
林辰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就看到一张巨大的驴脸凑在眼前，吓得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。
“犟爷？您这是……”
灰驴用鼻子在地上划拉：“嘴里，淡出鸟。”
“寻点，清淡的。”
林辰揉揉眼睛，明白了。这位爷是想换换口味，吃点市井小吃了。他连忙起身，叫上罗横和白芷，又跟苏福打了声招呼，便带着灰驴和小祸斗出了别业，往姑苏城内那些名声在外的早点摊子寻去。
清晨的姑苏，笼罩在薄雾与炊烟之中，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，两旁店铺陆续卸下门板，各种早点香气混杂在一起，勾人食欲。
灰驴的鼻子如同精准的雷达，掠过那些香气浓郁的肉馒头、油汪汪的生煎，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小铺前。这铺子只支着个简陋的棚子，门口摆着几张小桌矮凳，招牌上写着“张记糖粥”四个歪歪扭扭的字。
一股浓郁甜糯的米香，混合着红豆的沙甜和桂花的清香，正从铺子里那口大锅中袅袅飘出。
“就这儿了。”灰驴划拉了一句，自顾自地走到一张空着的矮桌前卧下。这桌子对它来说有点矮，但它也不介意，脑袋正好能搁在桌沿。
小祸斗也兴奋地围着桌子转圈，它虽然更爱吃肉，但对甜食同样没有抵抗力。
卖糖粥的是个头发花白、笑容憨厚的老丈，看到一头驴和一只狗来到摊前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看到后面跟着的林辰等人气度不凡，连忙笑着招呼：“几位客官，来碗糖粥？咱家的糖粥可是祖传的手艺，用了糯米、红豆、莲子、桂圆，小火慢熬两个时辰，甜而不腻，暖胃舒心！”
“来五碗。”林辰笑着坐下，特意指了指灰驴和小祸斗，“其中两碗是它们的，用大点的碗。”
“好嘞！”老丈手脚麻利地盛粥。那糖粥果然色泽红亮诱人，米粒开花，红豆软烂，上面还点缀着几朵金色的糖桂花。
粥端上来，热气腾腾，香气扑鼻。小祸斗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埋进自己的碗里，“呼噜呼噜”地舔了起来，烫得直吐舌头也不舍得停下。
灰驴则优雅（相对而言）得多，它用鼻子卷起木勺，舀了一勺粥，送到嘴边吹了吹，然后才吸溜入口。粥一入口，它那大眼睛便微微眯起，露出了享受的神情。这糖粥火候到位，米香豆沙香交融，甜度恰到好处，确实是一道熨帖肠胃的佳品。
它一边吃，一边用鼻子轻轻点着桌面，似乎在打着节拍，显然十分满意。
林辰几人也觉得这粥味道极好，比起别业里那些精雕细琢的珍馐，别有一番朴实动人的风味。
就在灰驴准备舀第二勺的时候，它的动作忽然顿住了。鼻子在空中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，原本享受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！
它猛地低下头，鼻子几乎要埋进粥碗里，仔细地嗅闻着。
“怎么了，犟爷？”林辰注意到它的异常，低声问道。
灰驴没有回答，而是抬起头，目光如电，瞬间锁定了正在给另一桌客人盛粥的老丈！那眼神，冰冷而充满压迫感，与刚才享受美食的样子判若两驴！
老丈被它看得手一抖，勺子差点掉进锅里，脸上那憨厚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。
灰驴用鼻子将自己那碗只吃了一口的糖粥，猛地推到了桌子中央！力道之大，让粥碗在桌面上滑出刺耳的声音，粥也溅出来些许。
然后，它用鼻子，极其严肃地，在地上划拉出两个大字：
“有毒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
林辰、罗横、白芷三人脸色骤变，几乎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！小祸斗也停止了舔粥，警惕地抬起头，小鼻子抽动着，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那老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，结结巴巴地道：“客……客官……您……您说什么？这……这粥怎么可能有毒？小老儿做了几十年生意，从来……”
灰驴根本不听他辩解，目光死死盯着他，鼻子又划拉：
“断肠草，淬炼。”
“无色，微苦，回甘。”
“下毒，高手。”
断肠草！那可是剧毒之物！
林辰霍然起身，一把抓住那老丈的手腕，厉声道：“说！谁指使你的？！”
那老丈吓得浑身发抖，涕泪横流：“好汉饶命！好汉饶命啊！小老儿也是被逼的！是……是几个人，昨晚找到我，给了我一包粉末，说……说是上等的甜味剂，让我今天早上务必加在粥里，卖给……卖给一头灰驴和带着狗的人……他们……他们抓了我孙子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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