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砸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,噼啪作响,像无数根细针在刺着人心。苏锦刚处理完柳承业案的卷宗,指尖还沾着朱砂印泥的凉意,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几乎要撞碎门框的脚步声——是负责传递北疆军情的驿卒,浑身覆雪,甲胄上结着的冰碴子随着他的扑跪簌簌掉落。
“皇太女!北疆急报!”驿卒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从怀里掏出的军报染着暗红的血渍,边角被风雪浸得发皱,“赵将军麾下三万石军粮……在榆林仓被一把火烧尽了!”
“什么?”陆乘猛地按在腰间佩剑上,玄色披风扫过金砖地面,带起一阵寒风。苏锦握着玉玺的手骤然收紧,指腹嵌进和田玉的龙纹凹槽里,尖锐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——榆林仓是北疆最重要的粮草中转站,赵烈刚率部驰援三日,此刻军粮被焚,无异于断了西北军的命脉。
她快步走下丹陛,指尖抚过军报上焦黑的边缘,那不是墨迹,是真正的火灼痕迹。上面的字迹被血浸得发肿,“北狄先锋已过阴山,粮草断绝恐难支撑三日”这行字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眼底发紧。
“查清楚了吗?是意外失火,还是人为纵火?”苏锦的声音很稳,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,指甲掐进掌心,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
驿卒趴在地上,肩膀剧烈颤抖:“是、是人为!粮仓守卫全被灭口,死前都中了北狄特制的毒箭,箭簇上还刻着狼头纹!赵将军说,粮仓防守严密,若非有内奸引路,绝不可能被轻易得手!”
内奸两个字像冰锥扎进殿内,空气瞬间凝固。李德全端着的参茶哐当撞在托盘上,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,他却浑然不觉,只愣愣地看着苏锦的背影——柳承业的余党还没清完,竟又出了通敌的内奸,这大启的朝堂,到底藏着多少蛀虫?
苏锦转身看向站在角落的中书令温庭玉,他是先帝留下的老臣,这些日子一直帮着处理朝政,态度始终温和中立。此刻听到“内奸”二字,他端着朝笏的手微微一顿,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:“皇太女,当务之急是先调粮支援北疆,再彻查内奸之事,否则西北军一旦溃败,北狄铁骑便会直逼京城。”
“调粮?”陆乘冷笑一声,上前一步挡在苏锦身前,“江南的秋粮刚起运,至少十日才能到北疆;京郊粮仓的存粮要留着防备京畿,动不得。温大人在朝堂多年,难道不清楚这其中的难处?”
温庭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,躬身道:“将军所言极是,可除此之外,别无他法。老臣愿亲自去京郊粮仓督办,看看能否匀出些粮草应急。”
苏锦的目光落在温庭玉腰间的玉佩上,那是一枚和田白玉佩,刻着“忠君”二字,还是先帝当年赏赐给他的。她记得温庭玉当年为了护先帝,被刺客砍伤了左腿,走路至今还有些跛,这样的人,会是内奸吗?
正思忖间,殿外又跑进来一个禁军,手里举着个烧焦的布包:“长公主!这是从榆林仓废墟里找到的,上面有咱们工部的印记!”
布包是用细密的绸缎缝的,上面绣着极小的“工”字纹样,正是工部专门为粮草押运制作的防潮包裹。苏锦展开布包,里面残留着些许黑色粉末,凑近一闻,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——这分明是纵火用的火药残留物。
“工部负责粮草包裹的是谁?”苏锦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冰雪。
陆乘立刻接口:“是工部主事周显,他是温大人的门生,上个月刚由温大人举荐负责粮草押运事宜。”
温庭玉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,急忙道:“皇太女明察!周显虽是我的门生,但老臣绝不知他通敌之事!老臣这就带人去捉拿他,给北疆将士一个交代!”
他说着就要往外走,却被陆乘拦住。陆乘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,直刺温庭玉:“温大人急着走,是想通风报信吗?周显此刻恐怕早就跑了。”
“你!”温庭玉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陆乘的鼻子,“陆将军怎能血口喷人?老臣忠心耿耿,天地可鉴!”
苏锦没说话,只是缓缓走到温庭玉面前,目光掠过他的袖口——方才温庭玉躬身时,她瞥见他袖口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印记,此刻再看,那印记边缘隐隐泛着油光,竟与军报上的血渍不是同一种颜色。
“温大人,”苏锦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袖口,“这是什么?”
温庭玉猛地缩回手,眼神慌乱了一瞬,随即强作镇定:“是、是方才处理公文时沾到的朱砂,皇太女若是不信,可问殿内的侍书。”
侍书连忙上前点头:“回皇太女,确是方才温大人批改公文时沾到的朱砂。”
陆乘还想追问,苏锦却抬手制止了他。她走到殿中,目光扫过满殿的烛火,龙涎香的烟气在她眼前缭绕,突然想起昨夜温庭玉送来的那盒“驱寒膏”——说是西域贡品,对畏寒的人极好,她昨晚睡前还抹了一些在手上。
“李德全,”苏锦突然开口,“把昨夜温大人送来的驱寒膏取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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