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牢外,雪粒子如碎钻般砸落在青石板上,瞬时碎成冰屑,混着牢内渗出的霉湿之气,在宫墙根处旋成凛冽旋涡。苏锦紧裹玄色披风,银纹龙袍的下摆轻扫积雪,留下两道浅痕。她方从宫门疾步而回,连卸下玉玺都顾不得,只攥着那半张被柳承业撕碎的密信残片,直奔天牢。
陆乘提着琉璃灯紧随其后,灯芯跃动的光影在他玄色铠甲的铜扣上跃动,晃出细碎明灭。“阿锦,柳承业刚入狱时还叫屈,此刻或许已冷静,未必肯吐实。”他压低声音,混着雪风送至苏锦耳畔,透着几分忧虑,“要不要先审那几个随他的宗室弟子?也许能撬开些口风。”
苏锦脚步未停,指尖摩挲着残片。那残片上只剩半个“王”字,墨色晕着暗红,似血又似污渍,她反复端详,总觉得眼熟,却偏想不起曾在哪见过。“柳承业是主谋,宗室弟子只是跟风的棋子,问不出核心内容。”她抬眸望向天牢沉重的铁门,门上铜锁锈迹斑斑,却在琉璃灯下泛着冷光,“我得知道,他与北狄的联络人是谁,还有那半张密信,究竟藏着什么。”
狱卒已在门边候着,见苏锦临近,忙不迭地开锁。铁门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,霉湿、血腥与草药的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,苏锦微微蹙眉,仍率先迈入。
天牢走廊幽深逼仄,两侧牢房里偶有铁链拖地的声响,夹杂着模糊呻吟。琉璃灯仅能照亮眼前数步,更远处黑得像张开的怪兽大口。行至最底端牢房前,狱卒停下,压低声音道:“长公主,柳大人就在里面。”
苏锦抬眼望去,牢房里仅摆着一张破旧木桌和一把椅子,柳承业坐在椅子上,双手被铁链锁在桌腿上。他玄色朝服沾着尘土与血迹,头发散乱垂在额前,遮住大半张脸。听到动静,他缓缓抬起头,眼底血丝密布,却没了白日的慌乱,反而泛起诡异的平静。
“长公主好兴致,深夜来天牢看我这‘通敌叛国’的罪臣。”他声音沙哑,似被砂纸磨过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怎么,觉得判我斩立决还不够,还想亲自问出些别的罪名,让宗室彻底翻不了身?”
苏锦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,示意狱卒开锁,独自踏入牢房。陆乘守在门口,琉璃灯的光透过门缝,落在木桌上。她将那半张密信残片放在桌上,指尖轻点:“柳承业,你撕碎的另一半密信在哪?上面写的‘王’是谁?是户部的王大人,还是礼部的王侍郎?”
柳承业的目光扫过残片,瞳孔微缩,却很快恢复常态。他偏过头,看着墙壁上的霉斑,语气轻慢:“长公主说笑了,我不过是个阶下囚,哪知什么密信?白日里赵烈拿出来的那些,都是他与你串通伪造的,这残片——”他嗤笑一声,“怕也是你为栽赃更多人,故意弄出来的吧?”
“栽赃?”苏锦拾起残片,凑到琉璃灯前。灯光下,残片边缘的撕裂痕清晰可见,那半个“王”字的笔锋——起笔重,收笔轻,撇画带钩,与她前日在户部见到的奏折字迹,竟有七分相似。“柳承业,你与北狄勾结,约定开边关让他们掠夺粮草,还答应割让三城,证据确凿。你以为仅凭狡辩,就能脱罪?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冷几分,“我最后问你一次,那半张密信在哪?你与那个‘王’,究竟有何阴谋?”
柳承业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颤,却仍不肯松口。他忽地抬起头,眼神狠厉:“苏锦,你别以为当了皇太女就能高枕无忧!大启的江山,从不该由女人执掌!即便我死了,也有人会继续我的计划,北狄的铁骑很快会踏破雁门关,到那时,你这皇太女,不过是个亡国之君!”
苏锦被他的话气得发笑,指尖攥着残片,指节泛白。这些时日的重压、委屈,与对北疆百姓的忧思,瞬间涌上心头。她想起先帝临终前的重托,想起萧珩病榻上的信任,想起赵烈铠甲上的冰碴与疤痕——众人为守护大启拼尽全力,而柳承业,却在背后捅刀。
柳承业见她动怒,反而笑得更狂:“哈哈哈,苏锦,你也有慌张之时?我告诉你,即便你今日杀了我,那个‘王’也会完成我的计划。北狄的铁骑,很快就会为我报仇!”
苏锦猛地拍桌,琉璃灯晃了晃,险些熄灭。便在这时,她瞥见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——他竟在说话间,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!
苏锦心下一沉,伸手欲拦,却已不及。柳承业捂住喉咙,脸色飞速青紫,他望着苏锦,眼中满是怨毒与得意,断断续续道:“你……永远别想……知道……那个‘王’是谁……北狄……会替我……报仇……”话音未落,他头一歪,撞在桌上,再无声息。
苏锦僵立当场,掌心的残片似被烈火灼烧。线索断了,潜伏的“王”仍在暗处,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。
陆乘闻声推门而入,见状皱眉:“他服毒自尽了?”苏锦点了点头,声音沙哑:“他牙缝里藏着毒药,我没能及时阻止。现在,我们仍不知那个‘王’是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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