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和殿的鎏金铜炉里,龙涎香燃到了尽头,最后一缕青烟绕着殿顶的盘龙藻井飘散开,混着从窗缝钻进来的雪风,在朝臣们脚边卷出细碎的冷涡。苏锦站在丹陛之下,银纹龙袍的下摆垂在金砖上,衣料上绣着的暗纹鸾鸟,在殿内的烛火下泛着若隐若现的光——这是陆乘特意让工部改的样式,既守了“未登基不穿明黄”的规矩,又暗合“女帝临朝”的气象。
她指尖抵着传国玉玺的侧面,冰凉的和田玉被掌心的温度焐出淡淡暖意。殿外的雪下了一夜,此刻还没停,檐角的铜铃被雪压得发不出声响,只有宗室那边偶尔传来的窃窃私语,像根细针,轻轻刺着殿内紧绷的空气。
“长公主!”
柳承业突然往前迈了一步,玄色朝服的下摆扫过金砖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是二皇子的舅舅,也是宗室里跳得最凶的人,此刻手里举着一张染血的绢帕,脸色铁青地跪在地上,声音拔高到几乎破音:“臣有要事启奏!这是昨夜从御书房偏殿找到的血书,上面的字迹,分明是陛下的!”
满殿朝臣瞬间哗然。有人往前探着身子,有人低头窃窃私语,连站在苏锦身侧的陆乘,指尖都微微顿了一下——昨夜他守在御书房外,除了太医和李德全,没人靠近过偏殿,这血书来得蹊跷。
苏锦的目光落在那绢帕上。帕子是明黄色的,边角绣着极小的龙纹,确实是萧珩常用的样式,上面的血字歪歪扭扭,写着“苏锦逼宫,朕危矣”七个字,血迹已经发黑,像是凝固了许久。
她心里冷笑一声,面上却依旧平静,缓缓开口:“柳大人,陛下此刻正在偏殿静养,太医说他昨日还能进半碗参汤,怎么会突然写下‘朕危矣’的血书?再者,这血书是从何处寻来的?可有宫人作证?”
“自然有!”柳承业立刻回头,对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,“你来说!昨夜是不是你在偏殿外值守,看到长公主进去后,里面传出陛下的痛呼?”
那小太监吓得脸色发白,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,声音发颤:“是……是奴婢看到的。昨夜三更,长公主进了偏殿,没过多久,里面就传来陛下的叫声,奴婢不敢进去,只敢在外面听着……今早打扫时,就发现这血书掉在偏殿门口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
陆乘往前站了一步,玄色铠甲上的铜扣撞出清脆的声响,眼神冷得能冻住人:“昨夜三更,我就在御书房外的廊下值守,若阿锦进了偏殿,我不可能不知道。你这小太监,敢在太和殿上撒谎,是活腻了?”
小太监被他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,头垂得更低,却没敢改口。柳承业见状,立刻高声道:“陆将军!你与长公主情深义重,自然会为她说话!可这血书是陛下的笔迹,还有宫人作证,难道满朝文武的眼睛,都是瞎的不成?”
他这话一出,宗室那边立刻有人附和:“是啊!长公主手握玉玺和遗诏,却迟迟不让陛下亲政,现在又出了这血书,说不定陛下的病,就是被她拖延出来的!”
“依臣看,该请太后临朝,让二皇子监国,把玉玺和遗诏交出来,查明陛下的病因!”
“对!交出来!”
附和声越来越大,连几个中立的老臣,都开始面露犹豫。苏锦看着眼前的乱象,指尖攥着玉玺的力道又重了几分,指腹蹭过玉玺上的盘龙纹,忽然想起先帝遗诏里“宗室构陷忠良”的话——原来他们为了夺权,连伪造血书、栽赃陷害的事都做得出来。
就在这时,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禁军统领掀着帘子冲进来,脸色煞白:“长公主!陆将军!宫门外来了一支兵马,为首的是先帝当年的副将赵烈,他说……他说要‘清君侧,辨忠奸’,让您立刻出来见他!”
“赵烈?”苏锦心里猛地一沉。
她记得这个人。先帝在世时,赵烈是北疆最勇猛的副将,跟着先帝平定过南蛮,后来因为顶撞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萧珩,被先帝贬去了西北戍边,这几年一直没消息,怎么会突然带着兵马回京?
陆乘的脸色也凝重起来,他凑到苏锦耳边,声音压低:“赵烈手里有西北的三万旧部,若是他被宗室说动,来逼宫的,情况就危险了。你在这里等着,我去宫门应对。”
“不行。”苏锦拉住他的手腕,眼神坚定,“他是先帝的旧部,要见的是我,我必须去。而且,殿里这些人还等着看笑话,我正好让他们看看,谁才是真正的‘忠奸不分’。”
她说完,转身看向满殿朝臣,声音冷冽如冰:“诸位大人若是闲得慌,不如随我一起去宫门看看。看看赵将军带兵马入京,到底是来‘清君侧’,还是来揭穿某些人的阴谋。”
柳承业的脸色瞬间变了,他没想到赵烈会突然出现,更没想到苏锦敢带着朝臣去宫门。他想阻拦,却被苏锦一个眼神逼了回去——那眼神里的狠厉,是从边境战场和朝堂斗争里磨出来的,让他不敢再上前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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