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马蹄声如擂鼓,由远及近,撕裂了御营清晨的薄雾。
一骑快马直冲辕门,马上骑士几乎是从鞍鞯上“滚”下来的,浑身尘土,嘴唇干裂,唯有一双眼睛因极度兴奋和疲惫而布满血丝。
“陛下……卢将军八百里加急!”
传令兵气喘如牛,单膝跪地,双手颤抖着高举一封被汗水浸透的密信。
侍立在侧的王承恩快步上前接过,转呈给崇祯。
周围的将领和侍卫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,目光聚焦在皇帝手中那封信上。
崇祯内心暗道:来了来了,是捷报还是噩耗?我这小心脏可经不起大明版的过山车啊。
崇祯还是面色平静地展开信纸,目光飞速扫过。
起初,他紧锁的眉头如同被熨斗烫过一般,瞬间舒展开来,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接着,崇祯清了清嗓子,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喜悦,对周围翘首以盼的众人道:
“卢建斗不负朕望!他已率部穿插至陕北,端了高迎祥的老巢,缴获无算,救出大批被掳百姓!留守流寇,一触即溃!”
“万岁!”
御营中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,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涨起来,连日来的阴霾被这捷报一扫而空。
连一向沉稳的孙传庭也面露笑容,用力握紧了手指关节。
然而,崇祯脸上的笑容并未持续太久。
当他看到信件后半部分时,那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缓缓聚拢,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掺杂着“果然如此”和冰冷杀意的凝重。
他喃喃自语,声音低得只有身旁的王承恩能隐约听见:“江南……海通商号……大宗物资……时间就在高迎祥南下之前……南边的朋友……呵呵,好一个南边的朋友!”
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:“皇爷,卢将军那边,还有何不妥?”
崇祯没有立刻回答,他抬起头,目光似乎穿透了御营的帐篷,望向了东南那片富得流油却又暗藏祸心的土地。
顿时,崇祯的内心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:好家伙,我这边带着农民兄弟搞生产自救,斗地主分田地,你们那边倒好,直接玩起“养寇自重”、 “资本无国界”是吧?真当老子这个研究生是白读的?
崇祯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,发出一声脆响,让周围的欢呼声为之一静。
“好一招借刀杀人!”
崇祯的声音冰冷,“江南那些豪商,那些士绅!他们躲在温柔富贵乡里,一边享受着大明的赋税优惠,赚着金山银海,一边却干着资敌祸国的勾当!他们这是想把高迎祥这把刀,磨快了来砍朕的脑袋!”
他顿了顿,骂道:“朕的钱!他们拿两百万,分朕一百万,还要拿朕的钱来买朕的命?!”
这番石破天惊的话,让在场所有将领都惊呆了。
资敌?江南?
这背后的阴谋让他们不寒而栗。
崇祯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怒火,思维却异常清晰。
他转向王承恩,语速快而坚决:“大伴,笔墨!”
崇祯亲自执笔,首先给卢象升回信:“建斗,陕北之事处置甚善!安置百姓为首要,防务巩固后,速率军南下,与朕会猎于高迎祥!此獠已是瓮中之鳖,但其背后之人,更需揪出!”
字里行间,杀伐之气透纸背。
接着,他另铺一张纸,笔走龙蛇,亲自起草发往南京的敕令。
措辞之严厉,远超平常:“谕南京镇守太监南韩赞周、锦衣卫指挥使:查海通商号等,疑似勾结流寇,资以粮草军械,祸乱国家,其心可诛!着尔等立即彻查,证据若确,准尔等先斩后奏,朕赐尔等便宜行事之权! 勿枉勿纵,但亦毋须束手束脚!”
写到最后,崇祯几乎是咬着牙低声补了一句:“……到时候,连本带利,都给朕吐出来!”
写完,崇祯用朱笔在“先斩后奏”四个字上重重圈了一下,掷笔于案,对王承恩道:“六百里加急,立刻发出!”
处理完这一切,崇祯才走到帐外,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农民军联营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对肃立待命的张世泽等将领说道:“诸位,卢象升已断其归路,正面,就看我们的了!高迎祥这把被人利用的破刀,朕要把他彻底折断!而他身后那些自以为得计的蠹虫,朕,一个都不会放过!”
众将轰然应诺,战意冲天。
他们知道,皇帝陛下动了真怒,这场大战,已不仅仅是剿匪,更是一场席卷整个大明的风暴前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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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云压城,狂风卷起黄沙,吹得旌旗猎猎作响。
高迎祥勒住战马,眺望着远处那道依山势而建的坚固防线。防线之后,明军甲胄鲜明,长枪如林,更令他心惊的是,那些与士兵并肩而立的民兵,他们脸上没有惧色,只有一种被点燃的决绝。
“大王,探马来报,御营防线的百姓,几乎是倾巢而出,帮着明军修筑工事,运送军械,简直……简直是铁板一块!”身旁的部将声音干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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