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局长先别急着走,我还有事。”
刘韶光的声音很平静,但呼吸间带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,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侧身望了一眼别墅的方向,长长的出了一口气。
“稍等。”他说完,转身快步走回屋内。
方大军钻进了汽车内。别墅区的四周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,远处翠湖的水面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金光。这个别墅区太过安静,安静得像一座精心布置的舞台,而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。
约莫三分钟后,刘韶光回来了。他手里拿着一个深灰色的帆布文件袋,很普通的那种,街边文具店十块钱一个。但当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时,整个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。刘韶光没有立即说话。他先是仔细关好车门,然后从文件袋里取出两件东西。
这是两块黑色的移动硬盘,巴掌大小,表面没有任何标识,只有边角处贴着的编号标签:LX-2023-1、LX-2023-2。刘韶光将硬盘放在中控台上,金属外壳与塑料面板碰撞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“这是专门给你的,算是回礼吧!”
刘韶光有些自嘲,但又不失庄重地说:“里面是龙腾会馆过去四年所有特殊客人的到访记录,以及三楼‘听涛阁’和地下VIP区域的监控备份。”
方大军的目光落在硬盘上。黑色外壳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,泛着冷硬的光泽。
“哪些特殊客人?”他问。
刘韶光报出了一串名字。有些方大军听过,有些没有。但当说到“汪建明副市长,到访七次,最近一次是三个月前”时,方大军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“视频是完整的?”
“完整,未剪辑,带时间戳和角度标记。”刘韶光的回答专业得像个技术员,“包括进出画面、房间内画面。听涛阁里那几幅名画后面,都有高清摄像头。声音也是清晰的,拾音器藏在仿古灯罩里。”
他伸手拿起其中一块硬盘,手指摩挲着冰凉的表面:“这一块,是官员的。另一块,是生意伙伴的,包括几次境外人员的会面记录。那些对话涉及到一些敏感领域。”
方大军转向刘韶光:“你为什么现在给我?”
这个问题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。车外,一片银杏叶被风吹落,轻轻打在挡风玻璃上,又滑落下去。刘韶光摘下眼镜,用衣角慢慢擦拭镜片。没有镜片的遮挡,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疲惫,也格外清醒。
“方局长,事到如今,你我心里都明白!”
刘韶光重新戴上眼镜,语气里有一种奇异的释然,“金总,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岳父金承业,他已经完了。区别只在于是以什么方式完,会拖多少人下水,还有像我和玥玥这样的边缘人,能不能有一条生路。”
他看向车窗外自家别墅的方向:“您今天也看到了玥玥的状态。她看起来平静,那是因为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最底下。这个孩子,”他的手无意识地在膝上握紧又松开,“念安出生那天,玥玥在产房里哭了两个小时。不是疼,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,怎么面对你,怎么面对她父亲做的那些事。”
“所以你就……”
“所以我必须选边站队了。”刘韶光打断他,语气坚决,“不是选你或者选金承业,是选光明还是黑暗,选法律还是人情,“选一个能让念安将来抬头做人的未来。”
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。远处传来保安巡逻车轻微的引擎声,由远及近,又渐渐远去。
“其实,”刘韶光的声音更低了,低到几乎听不见,“今天这些东西,是玥玥让我准备的。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。”
方大军猛地看向他。
“您以为玥玥什么都不知道?”
刘韶光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容,“她从小在龙腾会馆长大,那些叔叔伯伯来来往往,那些特殊客人进进出出,她看得懂。只是以前,她选择不看,不想,不问。”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:“直到怀孕。她说,她每天都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动,就在想这个孩子将来问起外公是做什么的,她该怎么回答?说外公是个大企业家?说外公认识很多大领导?还是说外公是个躲在暗处操控一切的影子?”
刘韶光从文件袋最里层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,很薄,封口处用蜡封着,上面工工整整写着“情况说明·刘韶光”。
“这是我的自述材料。”他将信封放在硬盘旁边,“从我怎么认识金承业,怎么和玥玥结婚,到我在国土资源局这些年,经手的哪些项目给龙腾会馆开了绿灯。每一笔,每一次,时间地点人物,都写清楚了。后面附了部分银行流水、合同复印件的存放位置。”
刘韶光深吸一口气:“我承认我有违规违纪的地方,但是我认为我没有犯罪。以后我刘韶光会随时配合调查。该承担的责任我承担。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!”
“什么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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