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根据线索性质和管辖范围,分别报送了。”方大军的回答依然滴水不漏,“具体的,等有了进展,我会向您专题汇报。”
“好,好。”汪建明点点头,没有继续追问,但眼中的神色深了几分,“你有这个意识就好。重大事项及时汇报,这是组织纪律,也是对领导的尊重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办公桌旁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,走回来递给方大军:“这是昨天国土局报上来的几个历史遗留项目材料,其中有些可能涉及城管职责。你拿回去看看,有什么问题,咱们随时沟通。”
方大军接过文件袋。袋子不厚,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。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几个项目材料,更是一种姿态。我依然是你分管领导,重要的事情,应该先经过我这里。
谈话进行到四十分钟时,汪建明看了看表:“一会儿还有个会。今天就聊到这里吧。”
两人同时站起身。汪建明走到方大军面前,伸出手。握手的时间比正常略长了一两秒,汪建明的手温暖干燥,力度适中。
“大军同志。”他在松手前说,“你还年轻,前途无量。但官场这条路,既要低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。有些车不是你想拉就能拉的;有些路也不是你看清了就能走的。”
这话说得语重心长,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,又像是上级对下级的提醒。但方大军听出了第三层意思,警告。
“谢谢汪市长指点,我记住了。”他回答。
汪建明拍拍他的肩膀:“记住就好。回去好好工作。有什么困难,随时来找我。”
方大军走出办公室时,秘书小陈正在外间整理文件。见他出来,小陈抬起头,递过一个公式化的微笑:“方局长慢走。”
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方大军自己的脚步声。他走进电梯,按下关门键。在金属门合拢的前一刻,他回头看了一眼汪建明办公室的方向。
门已经关上了。但那扇门后的谈话,那些看似平常却意味深长的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回响。
电梯下行。数字一层层跳动:18、17、16……
方大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。他没有打开,但能猜到里面是什么,要么是真的历史遗留项目,要么是某些“需要慎重处理”的敏感问题,或者两者都有。
汪建明今天没有说一句出格的话。没有威胁,没有利诱,甚至没有明确提及龙腾会馆或金承业。但他用语气、用氛围、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表述,传递了足够多的信息:我知道你在查什么,我知道谁在支持你,我不反对你依法办事,但我要提醒你要注意方式方法,要考虑“方方面面”。更重要的是,他在强调自己的位置,我依然是你的分管领导,重要的事情,应该先经过我。
电梯到达一楼。门开了,大厅里人来人往,有刚开完会出来的干部,有来办事的群众,一切如常。方大军走出电梯,走进下午的阳光里。手中的文件袋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。
他知道,从今天起,他不仅要面对金承业那样的明面对手,还要应对汪建明这样的自己人。
这场战斗,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。而他手中的棋,必须下得更加谨慎。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方大军抬头看了看市府大楼,十八层的那扇窗户反射着金光,看不清里面。
但他知道,有人正在那里看着他。也许不止一个人。
城西翠湖别墅区的安保森严得近乎偏执。方大军的车在第三道岗亭前被拦下,身着深蓝制服的保安仔细核对车牌、证件,又通过内线电话确认了足足三分钟,才升起那道沉重的黑色栅栏。
“A区7栋,沿主路直行到头右转。”保安递还证件时的表情毫无波澜,仿佛每天都要拦截几十个像他这样“身份特殊”的访客。
车缓缓驶入别墅区。这里与其说是住宅区,不如说是一座精心设计的大型园林。每栋别墅之间相隔至少五十米,中间用高大的乔木、精巧的叠石和水系隔开,确保绝对的私密性。时值深秋,银杏金黄,枫叶如火,但这份刻意的美反而让方大军感到一种冰冷的距离感。
7栋是一栋灰白色现代风格建筑,线条简洁利落,大片落地玻璃映照着庭院的枯山水景观。车停在前庭时,门廊的感应灯自动亮起,但整栋房子静悄悄的,没有一丝人声。
方大军下车,手里拿着那个装有羊脂白玉长命锁的锦盒。盒子不大,却莫名沉重。他站在门前,深吸了一口气,才按下门铃。门几乎立即就开了。
开门的是刘韶光。他穿着家居服,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,深色休闲裤,脚下是软底拖鞋。比起上次在办公室见时,他看起来更疲惫,眼下的乌青连眼镜都遮不住,但神态却异常平静。
“方局长,请进。”刘韶光的语气礼貌而疏离,侧身让开通道。
玄关很宽敞,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。刘韶光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全新的深蓝色拖鞋,放在方大军脚边,又递过来一个塑料托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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