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景的马克笔第三次在设计图上划出僵硬的线条时,青石板巷的暮色刚好漫过“拾光旧书店”的木质门槛,将窗台那本泛黄的《人间词话》染成暖黄。笔尖顿住,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——这是他接手“老巷改造项目”的第十天,甲方要求“最大化商业价值”,可他对着电脑屏幕,满脑子都是巷口那盏旧灯笼、墙角的青苔,还有书店里那个叫阿霞的姑娘。
陈景是家新锐设计公司的主创,年轻气盛,渴望靠一个大项目站稳脚跟。老巷改造是公司今年的重点项目,合作方是“鼎盛地产”,负责人赵总放话:“三个月内拿出方案,拆了这破巷,建网红商业街区,钱不是问题。”陈景带着团队入驻老巷,租了间民房当临时工作室,第一次走进“拾光旧书店”,是为了躲避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。
书店藏在巷尾,门面不大,门口挂着盏褪色的红灯笼,门楣上的木牌刻着“拾光旧书店”四个字,字迹温润。雨帘中,一个穿月白色棉麻裙的姑娘正低头整理书架,长发垂落,指尖划过旧书的扉页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时光。她就是阿霞,书店的主人。
“先生,避雨吗?”阿霞抬头,眉眼清媚,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,声音像风吹过风铃,清脆柔和。
陈景愣了愣,点点头,走进书店。店里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和淡淡的草木香,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、民国期刊和现代小说,每一本都打理得干干净净。阿霞给他倒了杯热茶,递上一块桂花糕:“刚烤的,尝尝。”
桂花糕甜而不腻,混着茶香,驱散了陈景一身的疲惫和浮躁。他看着阿霞整理旧书的身影,听着窗外的雨声,突然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。从那天起,陈景成了书店的常客,每天收工后都会来坐一会儿,有时翻一本旧书,有时和阿霞聊聊天。
阿霞像是对老巷的一切都了如指掌,能说出每一栋老建筑的来历,每一棵古树的年岁,甚至能讲出旧书里隐藏的故事。她告诉陈景,书店是祖上传下来的,已经守了一百年,老巷里的一砖一瓦、一草一木,都藏着时光的印记,不能轻易毁掉。
陈景心里一动,他何尝不喜欢这老巷的烟火气?可项目压力、晋升诱惑像两座大山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阿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轻声说:“真正有价值的东西,不是商业利益,是人心,是回忆,是代代相传的念想。”
陈景没说话,心里却泛起涟漪。他开始在设计图上保留更多老巷的元素,想在商业开发和文化保护之间找到平衡。可赵总却不满意:“陈景,我要的是能赚钱的方案,不是怀旧展览!下周要是拿不出修改后的方案,你就别干了!”
一边是梦想和初心,一边是现实和利益,陈景陷入了两难。阿霞看着他日渐憔悴,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每天都会给他留一块桂花糕,泡一杯热茶,在他熬夜改方案时,默默坐在旁边看书,陪着他。
那晚,陈景改方案到凌晨,趴在桌上睡着了。梦里,他看到阿霞站在老巷的月光下,身后是狐耳和狐尾,身影清绝,像是从古籍里走出来的狐仙。“陈景,守住老巷,也守住你自己。”阿霞的声音轻柔,却带着坚定的力量。
陈景猛地惊醒,窗外天已亮,阿霞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正安静地看书,阳光落在她身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,美得不像真人。他想起梦里的场景,心里有些恍惚——阿霞身上总带着一种神秘的气质,她不怕冷,冬天穿得单薄也毫无寒意;她能和巷里的流浪猫说话,猫咪们对她格外亲近;她甚至能预知天气,每次下雨前都会提前关好书店的窗户。
“你……”陈景犹豫着想问什么,却被阿霞打断:“方案改得怎么样了?”
“还没……”陈景低下头,不敢看她的眼睛,“赵总催得紧,可能……只能按照他的要求来。”
阿霞的眼神暗了暗,没再说话,只是轻轻合上了书。那天晚上,陈景提交了修改后的方案,彻底放弃了对老巷元素的保留,图纸上全是高楼大厦、商业街区,冰冷而功利。赵总很满意,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年轻人,识时务者为俊杰,好好干,前途无量。”
陈景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,心里空落落的。他去书店找阿霞,想跟她解释,却发现书店的门紧闭着,门口的红灯笼不见了,门上贴着一张纸条,是阿霞的字迹:“陈景,老巷是根,初心是魂,失了根,丢了魂,再高的楼,也只是空壳。我走了,祝你前程似锦。”
陈景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,他疯了似的在老巷里寻找阿霞,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再也找不到了。没有了阿霞的老巷,突然变得陌生而冰冷,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青石板、老灯笼、青苔,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。
项目进展得很顺利,拆迁队很快开进了老巷。看着工人们推倒老墙、砍掉古树,陈景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。他想起阿霞说的话,想起两人在书店里相处的温馨时光,想起梦里她的狐影,突然意识到,自己失去的不仅是阿霞,还有内心最珍贵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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