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的竹镊子第三次夹起那张破损的桑皮纸时,古月巷的晨雾刚好漫过“砚知斋”的雕花木门,将案上那本清代《迦陵词》晕成朦胧的墨色。纸页边缘的霉斑刚被清理干净,指尖就传来一阵淡淡的草木香——不是浆糊的味道,也不是古籍的陈腐气,清冽得像雨后的竹林,萦绕在鼻尖不散。
作为古月巷唯一的古籍修复师,沈砚守着爷爷留下的这间老书店已经六年。巷子不长,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,两侧的老店铺大多保留着民国风貌,而“砚知斋”藏在巷尾,门面不大,却堆着满架的旧书,从线装古籍到民国期刊,每一本都被沈砚打理得干干净净。爷爷生前说,这书店里的书都有灵性,要用心待,可他从未说过,书里还会“藏”着人。
怪事是从一个雨夜开始的。那天沈砚加班修复一本明代医书,窗外暴雨倾盆,雷声阵阵,突然一阵风吹开了书店的后门,带进一身雨气。他抬头,看见一个穿月白色棉麻裙的女子站在门口,长发微湿,眉眼清媚,身上没有伞,却只有发梢沾着水珠,像是从雨雾里走出来的精灵。
“先生,可否避雨?”女子的声音轻柔,带着一丝淡淡的沙哑,像风吹过竹叶。
沈砚愣了愣,赶紧让她进来,递上干净的毛巾:“外面雨大,你先歇歇,等雨停了再走。”
女子接过毛巾,却没擦头发,反而走到案前,目光落在那本明代医书上,轻声说:“这页纸缺了一角,用秋露藤浆糊混着松烟墨补,才能不损伤原纸。”
沈砚心里一惊——这是爷爷独门的修复手法,他从未对外人说过,连学徒都没教过,这女子怎么会知道?
“你也懂古籍修复?”他忍不住问。
女子笑了笑,眼角弯成月牙,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:“略懂一些,以前跟着长辈学过。我叫青妩,就住在附近。”
那天雨下了一夜,青妩帮着沈砚整理古籍,手法娴熟,对各种版本的古籍了如指掌,甚至能指出沈砚修复中的小瑕疵。沈砚越看越惊讶,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仿佛认识她很久了。
雨停时,天快亮了。青妩起身告辞,走到门口时回头说:“先生要是不嫌弃,我以后常来帮你打理书店吧,我喜欢这里的墨香。”
沈砚点点头,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,心里竟有些不舍。从那以后,青妩真的每天都来书店,有时帮着整理书架,有时陪沈砚修复古籍,有时就在后院的老槐树下看书,阳光落在她身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,美得不像真人。
街坊们都好奇沈砚哪里来的这么个漂亮朋友,有人打趣说:“沈砚,这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啊?赶紧定下来,别错过了。”
沈砚脸一红,却没反驳。他确实喜欢青妩,喜欢她的聪慧温柔,喜欢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,喜欢她看古籍时专注的眼神。可他总觉得青妩很神秘:她从不说自己的家人,也不说住在哪里,身上总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雅,而且,她不怕冷,冬天穿得单薄也毫无寒意;夜里能在黑暗中看书,视力好得惊人;甚至能和书店里的流浪猫说话,猫咪们都对她格外亲近。
有次沈砚修复一本清代画册,里面画着狐仙的故事,青妩看到了,轻声说:“狐也有情,只是世人多误解罢了。”
沈砚心里一动,想起爷爷曾说过,古月巷以前有狐仙的传说,守护着巷里的老物件。他看着青妩,突然觉得她身上的神秘,和传说中的狐仙竟有些相似。
可没等他细想,麻烦就来了。巷口贴了红色公告,“鼎盛地产”要拆古月巷,建“仿古商业城”,负责人赵坤带着人来谈了三次,每次都带着厚厚的补偿协议,语气傲慢:“沈砚,别守着这破书店了,补偿款给你三百万,够你在新城区开家大工作室,何必在这穷巷子里耗着?”
“我不搬。”沈砚握着青妩递来的热茶,语气坚定,“这书店是我爷爷的心血,也是古月巷的根,拆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赵坤冷笑一声,留下一句“敬酒不吃吃罚酒”,转身走了。没过几天,书店就遭了殃:夜里窗户被人砸破,好几本珍贵的古籍被泼了墨水;白天有人在门口堆建筑垃圾,挡住去路;甚至断了水电,让书店无法正常营业。
沈砚又气又急,却毫无办法。赵坤在市里有关系,黑白两道通吃,他一个普通的古籍修复师,根本斗不过。青妩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样子,轻声说:“沈砚,别担心,我来想办法。”
那天晚上,青妩让沈砚早点休息,自己留在书店。沈砚放心不下,躲在窗外偷看,只见青妩站在老槐树下,对着月亮轻声吟诵,声音清越,像是在唱歌。突然,一阵风吹来,巷里的流浪猫都聚集到书店门口,还有几只黄鼠狼、松鼠也跑了过来,围在青妩身边。青妩低声说着什么,小动物们像是听懂了,纷纷散去。
沈砚看得目瞪口呆,心里的猜测越来越强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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