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的刻刀第三次卡在老榆木的纹路里时,古月巷的晨雾刚好漫过百年戏台的飞檐,将台口那尊褪色的木雕花旦染成朦胧的灰。刻刀是爷爷留下的,刀刃锋利,却在这根要修复的戏台横梁上屡屡受阻——木头上隐隐透着一股焦糊味,像是被火烤过,可横梁表面完好无损,只有凑近了,才能在纹理深处看到细小的炭痕。
作为古月巷唯一的古建修复师,陈砚守着爷爷留下的“砚古斋”已经八年。巷子不长,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,两侧的老店铺大多保留着明清风貌,而最核心的百年戏台,是巷里的魂——爷爷生前说,这戏台是乾隆年间建的,唱了两百年的昆曲,护了两百年的古月巷,可现在,这魂要被人抽走了。
巷口贴了红色公告,“鼎盛集团”要对古月巷进行“文旅升级改造”,实则要拆了戏台和周边老建筑,建一座仿古商业城。负责人赵坤带着人来谈了三次,每次都带着厚厚的补偿协议,语气傲慢:“陈砚,别跟这堆破木头较劲了。补偿款给你两百万,够你在新城区开家大工作室,何必守着这没前途的老巷子?”
“戏台不能拆。”陈砚放下刻刀,指尖划过横梁上的炭痕,“这是古月巷的根,拆了,巷子就死了。”
赵坤冷笑一声,挥挥手带人走了,留下一句“敬酒不吃吃罚酒”。陈砚知道,赵坤不会善罢甘休。果然,没过几天,巷里就来了个自称“慧通大师”的人,穿着宽大的僧袍,戴着佛珠,说是受赵总邀请,来“勘测风水”,实则在居民中散布谣言:“这戏台煞气重,横梁里藏着‘火煞’,不拆会连累整个巷子,轻则破财,重则招灾。”
居民们本就对拆迁有些犹豫,被“慧通大师”这么一忽悠,顿时慌了。王婶拎着水果找到陈砚,抹着眼泪说:“小陈,要不……咱就拆了吧?大师说我家孙子总生病,就是戏台的煞气冲的,我实在担不起啊!”
陈砚看着老婶子焦虑的样子,心里又气又急。他知道,这“慧通大师”就是赵坤找来的骗子,可居民们大多信这些,他空口无凭,根本劝不住。更让他头疼的是,戏台的横梁确实透着诡异——最近只要他开始修复,就会莫名闻到焦糊味,刻刀也频频被卡住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。
就在他一筹莫展时,一个穿藏青色僧袍的僧人走进了“砚古斋”。僧人约莫五十岁,眉眼清和,背着一个旧布包,手里转着一串星月菩提,身上没有“慧通大师”那种刻意的“仙风道骨”,反而透着一股烟火气。“施主,可否讨一杯热茶?”僧人的普通话带着淡淡的异域口音,却很温和。
陈砚给僧人倒了杯热茶,好奇地问:“大师来自哪里?”
“贫僧迦蓝,自雪域而来,云游四方,专寻有灵性的古建。”迦蓝喝了口茶,目光落在工作室墙角的戏台模型上,“这戏台,煞气外露,却非凶煞,倒像是……执念所化。”
陈砚心里一动,把戏台的困境和横梁的诡异说了出来。迦蓝听完,沉默片刻,说:“施主可否带贫僧去戏台看看?”
来到戏台前,晨雾尚未散去,戏台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,透着一股苍凉。迦蓝走到横梁下,仰头凝视片刻,从布包里掏出一串小小的铜铃,轻轻晃动。铜铃声清脆,穿透雾气,横梁上的焦糊味竟淡了些。
“这横梁里,藏着一段往事。”迦蓝的声音低沉,“百年前,这戏台上曾有一位昆曲名角,人称‘玉罗刹’,唱得一手好《牡丹亭》,却在一场大火中为了救戏台里的孤儿,葬身火海。她的执念不散,附在横梁上,守护着戏台,也守护着巷里的人。”
陈砚愣住了——爷爷确实跟他说过“玉罗刹”的故事,只是他一直以为是传说。“那‘慧通大师’说的‘火煞’,是真的吗?”
“是真的,却非凶煞。”迦蓝摇摇头,“那是玉罗刹的守护之念,她怕戏台再遭火灾,怕巷里的人受伤害,才会以煞气警示。可那骗子却利用这份执念,蛊惑人心,妄图拆毁戏台。”
话音刚落,巷口传来一阵喧哗,是“慧通大师”带着几个赵坤的手下,正逼着居民签字。“都别犹豫了!今天再不签字,戏台的煞气就会让你们家破人亡!”“慧通大师”拿着桃木剑,装模作样地挥舞着,脸上满是贪婪。
迦蓝皱了皱眉,走到人群中,轻声说:“大师既懂风水,可知这戏台的‘气’在哪里?”
“慧通大师”愣了一下,强装镇定:“自然是在台基之下,煞气重得很!”
“非也。”迦蓝摇了摇头,指着戏台的横梁,“这戏台的气,在梁上,在那位玉罗刹的守护之念里。她以性命护戏台、救孤儿,这份善念,是最纯净的吉气,何来煞气?你满口煞气,不过是为了迎合开发商,骗财害命罢了。”
“慧通大师”脸色一变,厉声喝道:“你是什么人?敢在这里胡说八道!”
“贫僧迦蓝,只是一个云游僧人。”迦蓝的目光变得锐利,“你身上的佛珠是塑料的,桃木剑是机器做的,连僧袍的针脚都是现代工艺,你根本不是什么大师,只是个骗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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