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正明的柳叶刀第三次划过腹腔镜显示屏上的虚拟病灶时,手术室的挂钟刚好指向凌晨两点。冷白色的手术灯聚焦在患者腹部那道不足一厘米的创口上,他握着器械的右手稳如磐石,指尖在操作杆上轻轻一旋,胆囊与肝脏间的粘连便被精准分离,动作快得像一道银光,却没有丝毫多余——这是他从医第三十五年,做的第2863台腹腔镜手术,时间永远比年轻医生快一半,出血永远控制在五毫升以内,同事们都叫他“林快刀”,说他的手“长在病灶上,比CT还准”。
“师傅,您这速度,再练十年我也赶不上。”助手陈阳的声音带着惊叹,额头上的汗顺着口罩边缘往下滴。他是林正明带的第五个徒弟,医学院高材生,理论扎实,却总在手术台上慢半拍,上次做同样的胆囊切除,用了整整一个小时,还让患者多流了十毫升血。
林正明没抬头,目光仍锁定在显示屏上,声音平静得像手术台的无菌布:“快不是目的,是为了让病人少遭罪。你以为我是为了破纪录?当年我第一次做手术,一个简单的阑尾切除,做了两个小时,病人术后疼得直哭,家属在走廊里跪着想给我磕头,说‘医生,求求您让他少疼点’——从那天起,我就发誓,要把刀练快、练准,让病人在手术台上少受一分钟罪,术后就能早一天下床。”
陈阳的脸突然红了。他一直以为师傅的“快”是炫技,却没想起手术台上的每一秒,对患者都是煎熬——麻醉时间越长,风险越高;创口越大,恢复越慢;出血越多,痛苦越久。林正明的“快”,从来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,是藏在精准背后的仁心。
手术结束时,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林正明摘下手套,指节上的老茧在灯光下格外明显——那是三十五年练出来的:年轻时在解剖室里,对着标本练缝合,线比头发丝还细,缝错一针就拆了重来;后来用腹腔镜模拟器,每天练到手指抽筋,连吃饭时都在比划器械的角度;甚至在家做饭,切菜都要练“快刀”,土豆丝能切得比牙签还细,妻子总笑他“把厨房当手术室了”。
“林主任,急诊室有个危重病人,您要不要去看看?”护士小张跑进来,手里拿着病历夹,语气急切,“45岁男性,胆囊结石嵌顿引发急性胰腺炎,血压已经降到80/50了,年轻医生不敢上手,怕风险太高。”
林正明刚想坐下喝口水,听到“危重”两个字,立刻站起来:“走,去看看。”他这辈子,最见不得病人在生死线上挣扎——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急性阑尾炎被耽误,疼了三天才做手术,最后感染去世,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疤。
急诊室里,患者已经陷入半昏迷,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,腹部胀得像个鼓。CT显示,胆囊里的结石堵死了胆管,胰液反流导致胰腺肿大,再拖下去,会引发多器官衰竭。
“必须立刻手术!”林正明翻完病历,语气坚定,“患者有冠心病史,麻醉时间不能超过40分钟,手术必须在30分钟内完成,否则心脏扛不住。”
年轻医生脸色发白:“林主任,这么短时间……太难了,病灶粘连严重,万一找不到出血点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。”林正明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准备手术室,我上。陈阳,你当助手,记好我的每一个操作步骤。”
手术开始后,手术室里静得只能听到器械碰撞的轻响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。林正明的柳叶刀在腹腔镜下快速游走,先是用超声刀切开胆囊周围的粘连,动作轻得像怕碰疼患者;接着找到胆管开口,用取石网篮精准套住结石,一拉就出来,没有损伤胆管壁;最后切除胆囊,用电凝钩快速止血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没有一丝停顿。
“师傅,您看这里,好像有渗血!”陈阳突然喊道,声音里带着紧张。
林正明的目光立刻聚焦在显示屏上,右手迅速调整器械角度,电凝钩轻轻一点,渗血瞬间止住:“记住,胰腺周围的血管比头发丝还细,止血时要快,角度要准,不能犹豫——一犹豫,病人就多一分风险。”
当手术缝合最后一针时,挂钟显示刚好28分钟。患者的血压慢慢回升,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停了,手术室里响起一阵轻轻的掌声——连麻醉师都忍不住说:“林主任,您这手‘快刀’,真是救了病人一命!”
林正明摘下口罩,额头的汗已经湿透了手术帽,却笑着说:“是病人自己撑住了,我们只是帮了点忙。”
术后第二天,患者清醒过来,家属拉着林正明的手,哭得说不出话:“林医生,谢谢您!昨天医生说有生命危险,我们都快绝望了,是您救了他!”
林正明拍了拍家属的手,轻声说:“好好照顾他,术后别吃油腻的,让他早点康复。”
可没人知道,那天晚上,林正明回到家,右手偷偷抖了一下——最近半年,他总觉得右手偶尔会不受控制,特别是长时间手术时,指尖会有轻微的震颤。他知道,这是年龄大了,神经反应慢了,也是常年握器械留下的职业病。他不敢告诉别人,怕医院不让他上手术台,怕那些等着他救命的病人失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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