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望的镜头第三次对准江面时,晨雾刚好漫过青弋江的水线,把远处的鼍龙镇罩成了一幅淡墨画。他蹲在江边的老鼍石上,指尖触到石头上深浅不一的纹路——这是祖辈传下来的“记号”,说石头底下藏着“江神”,每逢汛期,只要摸到这些纹路,就能平安回家。
作为土生土长的鼍龙镇人,陈望是镇上唯一的生态摄影师。他的镜头里没有都市的霓虹,只有青弋江的晨雾、江滩的芦苇、渔民的旧渔网,还有镇上老人嘴里的“江神”——猪婆龙。老人们说,猪婆龙是青弋江的守护者,长得像鳄鱼,却比鳄鱼温顺,能预知汛情,还会帮迷路的渔船找回家的路。陈望以前只当是传说,直到去年夏天,他在江里拍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:巨大的黑影在水里游动,尾鳍扫过的地方,泛起两道白色的水痕,像江神的裙摆。
“望仔,别拍了!你爷爷在码头等你呢!”岸边传来王婶的喊声,她手里拎着刚洗好的衣服,在晨雾里像个移动的蓝点,“听说城里来了开发商,要在江里建水坝,你爷爷急得饭都没吃!”
陈望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他收起相机,往码头跑——青弋江是鼍龙镇的根,镇上三百多口人,一半靠捕鱼、一半靠江里的沙棘果为生,要是建了水坝,江水改道,鱼没了,沙棘林枯了,小镇也就没了。
码头的老樟树下,爷爷陈守江正攥着一张皱巴巴的“水坝规划图”,跟几个渔民争执。老人今年七十三岁,背驼得像张弓,手里还拎着那只传了三代的旧渔网,渔网的网眼补过好几次,线头在晨雾里飘着:“这坝不能建!老辈人说,青弋江里有猪婆龙,坝挡了它的路,江神会发怒的!”
“陈叔,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?”渔民李二柱叼着烟,眼神里满是犹豫,“开发商说建了坝能发电,还能给咱们分补偿款,城里的房子都能买上……”
“钱能当饭吃?能当水喝?”陈守江气得手抖,旧渔网“哗啦”掉在地上,“当年洪水,是猪婆龙把我的船顶到岸边的!没有江神,咱们早成鱼食了!”
陈望捡起渔网,帮爷爷拍掉上面的沙粒。他知道爷爷没说谎——二十年前那场特大洪水,镇上十几艘渔船被冲翻,是爷爷抱着一块木板漂在江里,恍惚间看到一只巨大的“江兽”把他顶到了浅滩,等他醒过来,岸边留着一片巴掌大的鳞片,泛着淡青色的光,爷爷把鳞片装在小木盒里,藏在祠堂的供桌下,说这是江神的“信物”。
当天下午,开发商的人就进了镇。为首的男人叫赵坤,穿定制西装,戴金丝眼镜,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,对着围过来的村民滔滔不绝:“各位乡亲,这水坝建成后,不仅能解决周边三个县的用电问题,还能开发水上旅游,到时候大家开民宿、卖特产,比捕鱼挣得多!”
村民们议论纷纷,年轻人眼睛亮了,老人们却皱着眉。陈望挤到前面,举起相机:“赵总,建水坝会破坏江里的生态吧?青弋江是省级保护水域,江里有濒危的江豚,还有……”
“小伙子,别危言耸听!”赵坤打断他,点开平板上的“生态评估报告”,“我们早就做过调查,江里只有普通的鱼虾,哪来的江豚?至于你说的‘猪婆龙’,不过是老人们编的故事,当不得真!”
陈望还想争辩,却被爷爷拉到身后。老人没说话,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小木盒,打开后,淡青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:“这是二十年前江神救我的时候留下的,你要是不信,就跟我去江里看看——要是水坝真不碍江神的事,我第一个签字!”
赵坤的脸色变了变,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:“好,明天我带勘探队去江里,要是真有‘江神’,我立马撤项目!”
当晚,陈望在江边守了一夜。他把相机架在老鼍石上,镜头对准江面,希望能再拍到猪婆龙的身影。后半夜,江面上突然起了风,雾比往常浓了三倍,他隐约听到一阵低沉的“呜咽”声,像巨兽的呼吸。接着,江里泛起一道淡青色的光,巨大的黑影从水里浮出来,比去年拍到的更大,头部有两个凸起的角,尾鳍展开时,像一面黑色的帆。
“是猪婆龙!”陈望激动得手发抖,赶紧按下快门。可就在这时,黑影突然沉入水中,江面恢复了平静,只有那道淡青色的光,还在水里轻轻晃动,像在跟他打招呼。
第二天一早,赵坤带着勘探队来了。他们坐着冲锋舟,在江里放探测仪,还往水里扔了几个声呐装置。陈望和爷爷坐在小渔船上,跟在后面,爷爷手里攥着旧渔网,嘴里念念有词:“江神啊,别生气,是外人不懂事,您别伤着他们……”
没过多久,怪事就发生了。冲锋舟突然熄火,不管怎么打都打不着;探测仪掉进水里,捞上来后屏幕全黑,像被什么东西撞坏了;声呐装置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,然后彻底没了信号。赵坤的脸白了,指挥队员:“快,把船开回岸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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