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舟的咖啡杯第三次砸在键盘上时,电脑屏幕上的“项目失败报告”终于彻底花了。深褐色的液体顺着键盘缝隙往下渗,像他此刻的心情——粘稠、沉重,带着挥之不去的苦味。28楼的落地窗把CBD的霓虹框成一幅冰冷的画,玻璃上倒映出他疲惫的脸: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,衬衫领口沾着油渍,头发乱得像被狂风卷过的荒草。
“林经理,张总叫你去趟办公室。”实习生小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手里的文件夹捏得发白,“听说……总部要裁掉咱们部门。”
林舟没说话,只是用纸巾胡乱擦着键盘。他在“星途科技”做产品经理五年,从996到007,熬走了三任同事,熬垮了身体,房贷车贷压得他喘不过气,连妻子苏晚上周提出分居,他都没时间好好谈——现在,连这份“救命钱”的工作,也要没了。
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,张总的笑脸像写字楼里的假绿植,虚假又僵硬:“林舟啊,你也知道,公司最近效益不好,你负责的‘智慧社区’项目失败,损失了五百万,总部决定……让你主动离职, severance package(离职补偿金)给你按N+1算,够意思了吧?”
林舟的手指攥得发白。项目失败明明是因为张总强行插入自己侄子的团队,技术不过关才导致崩盘,现在却把锅全甩给他。他想争辩,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力的沉默——他太累了,累得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。
走出写字楼时,已是深夜。地铁早就停运,他站在路边等网约车,冷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,像无数根细针在扎。手机里弹出苏晚的消息:“家具我叫搬家公司运走了,钥匙放在门口地毯下,你自己注意身体。”
他突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天,也是这样的夜晚,他和陈默坐在学校的操场上,喝着廉价的啤酒,说要一起“改变世界”。陈默说想在城郊开一家书店,“卖不卖书无所谓,能晒晒太阳、看看云就好”,他当时还笑陈默“没出息”,现在才发现,没出息的是自己——连好好生活的能力,都丢了。
网约车停在城郊的“默言书店”门口时,天刚蒙蒙亮。书店的木质招牌在晨雾里泛着淡棕色的光,门口摆着两盆多肉,叶片饱满得像要滴出水来。陈默穿着洗得发白的棉麻衬衫,正蹲在门口浇花,看到他,眼里没有惊讶,只有温和的笑意:“来了?我给你留了粥,还热着。”
林舟的眼眶瞬间红了。他没提前说要来,陈默却像早就知道他会来。
书店很小,只有一层,书架从地面顶到天花板,塞满了新旧书籍,最里面的角落隔出一个小厨房,飘出小米粥的香味。陈默递给她一碗粥,粥里卧着一个荷包蛋,溏心的,是他大学时最喜欢的样子。
“我失业了,苏晚也走了。”林舟扒着粥,声音含糊,眼泪掉进碗里,“我是不是很失败?”
陈默没说话,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,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——是陈默自己画的,画的是学校操场的夜空,星星像碎钻一样撒在黑布上,两个小人坐在草地上,一个举着啤酒,一个躺着看云。“你还记得这个吗?你说要做改变世界的产品,我说要开能看云的书店,我们都没骗自己,只是走的路不一样。”
林舟看着画,想起那天的星星,突然觉得胸口的憋闷消散了些。他打量着书店,发现这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:没有精致的文创产品,没有网红打卡的装饰,只有旧书、绿植,还有几个老顾客坐在靠窗的位置,安静地看书,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,像镀了一层金。
“你这书店……不赚钱吧?”林舟忍不住问。
“赚啊,”陈默笑了,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,“每天卖几本旧书,加上邻居们订的手工面包,够付房租和吃饭了。你看那个张奶奶,每天来买一本《读者》,说要给她孙子当作文素材;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,每周六来帮我整理书架,我教她写毛笔字,她教我用扫码支付。”
林舟愣住了。他在写字楼里每天谈着“用户增长”“营收模型”,却从来没想过,生活可以这么简单——简单到一碗热粥、一幅画、一个愿意听你说话的朋友,就足够温暖。
接下来的日子,林舟留在了书店。他帮陈默整理书架,给顾客找书,学做手工咖啡,虽然动作笨拙,却觉得很踏实。他发现,书店里的时间过得特别慢:阳光从东窗移到西窗,需要整整一天;一本旧书的扉页上,可能藏着几十年前读者的留言;张奶奶的孙子写了篇作文,拿过来念给他们听,字里行间全是童真。
有一天,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进书店,问有没有《瓦尔登湖》。林舟认出他是星途科技的投资人王总,上次项目评审会见过。王总看到他,有些惊讶:“林经理?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我现在是书店的店员。”林舟笑着说,递给他那本《瓦尔登湖》,书页泛黄,扉页上有一行钢笔字:“生活不需要太多东西,能听见风的声音就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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